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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暖阳正好,微风拂得人衣袂飘飘。
李泠端坐马上,身后跟着一众江湖人物,还有一千麟嘉卫,个个甲胄鲜明,杀气隐隐。
楚灵耀勒马回头,目光在华山掌门身上打了个转,随即催马凑近李泠,低声道:“师傅,弟子瞧这华山掌门,未免太过积极了些。三日前去金州伏牛派,便是峨眉、少林这等大派,也没肯做那马前卒,便是崆峒、五毒教这等稍逊一筹的,也都按兵不动。
偏他华山掌门竟亲自带头,将不肯归顺朝廷的尽数诛了,伏牛派的武功秘籍搜罗得一本不剩,半点儿私藏也无,弟子总觉他另有所图。”
李泠轻笑一声,悠悠道:“伏牛派的‘伏牛搬山掌’,你可记下了?”
楚灵耀一怔,不知师傅为何有此一问,却还是老实答道:“师傅是知道的,弟子过目不忘,尤其是这些武林秘籍,看一遍便能记个八九不离十,施展开来也能有七分模样。”
“这便是华山掌门穆素风积极的缘故了。”李泠冷笑道,“你当世上只你一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既入了咱们镇武司,偏要抢这专职搜寻秘籍的差事,做这得罪人的活计,图什么?不就是想窥看别派武功么?”
“啊?”楚灵耀咋舌,“穆掌门已是一流高手里的顶尖人物,还要学别派武功?峨眉、少林碍于脸面不肯做的事,他好歹是一派掌门,竟如此……”终究没将“不顾体面”四字说出口。
李泠摇头,抬眼望向无量山上那无量剑派的山门,沉声道:“你记着,你如今既是江湖人,更是朝廷的人,凡事须多用朝廷的眼光去看。
咱们此番南下料理武林事,崆峒、五毒教还在观望,到头来终要落到少林、峨眉头上。这两大派肯不肯甘心交出秘籍?要不要受朝廷辖制?最后是招安还是册封,都要看咱们这一路的结果。
华山掌门既能为我所用,他想要什么,我不在乎,不过是看些秘籍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他若真能凭此踏入顶尖高手之列,我反倒乐见其成。只要他肯办事、够忠诚,旁的又算得了什么?”
楚灵曜点头,深吸一口气,望向那聚满了无量剑派弟子的山门,道:“师傅,无量剑派的掌门似乎不在。”
李泠端坐于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之上,墨色披风垂落鞍前,衬得她面容愈发白皙如玉,却也愈发冷硬如冰。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马鬃,凤目微抬,目光扫过山门前攒动的人头,最终落在那几位强装镇定的长老身上,眉峰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周镇南呢?”她的声音不高,却似裹着北地的寒霜,清晰地穿透山风,送到每一个无量弟子耳中,“本宫镇武司的诏令,他是未曾收到,还是有意抗命?”
为首的长老是一个面皮焦黄的老者,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抱拳的手微微发颤:“回禀公主殿下!掌门他……”
他眼神闪烁,竭力想挤出几分自然的茫然,“前日忽有要事离山,至今未归!门下实不知公主驾临,更不知那诏令所指何事,万望公主明示!”
其身后几个长老也连忙躬身附和,姿态谦卑,额角却已渗出细密汗珠。
“哼!”
一声冷哼如冰锥刺破空气。未等李泠再言,她身侧的穆素风早已按捺不住,一提马缰,枣红马向前踏出两步。
穆素风一身华山派标志性的青衫磊落,长须飘拂,面如冠玉,此刻却全无平日温文尔雅的宗师气度,眼中唯有攫取猎物的急切与森然。
“装聋作哑!鼠目寸光!”穆素风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刮人耳膜,手指戟指着那黄面长老,“镇武司文书早就言明,要么俯首归顺朝廷,录入名册,从此奉公守法!要么……”
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弧度,目光扫过那些年轻弟子惊惧的脸,“便如那金州伏牛派一般,鸡犬不留!尔等在此惺惺作态,莫非以为朝廷的刀锋是纸糊的不成?!”
此言一出,山门前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怒涛。
“穆素风!”一个年轻弟子双目赤红,猛地踏前一步,长剑直指,“枉你号称君子剑!华山清名,尽丧你手!认贼作父,甘为鹰犬!不知廉耻!”
“伪君子!走狗!”更多愤怒的吼声炸开,汇成一片唾骂的狂潮,目标直指穆素风一人。
无数道鄙夷、痛恨、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利箭般钉在他身上。
穆素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那层温润的玉色面具彻底碎裂,眼底戾气暴涨。他手腕一抖,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剑“呛啷”一声便要出鞘,剑锋映着日光,寒芒吞吐。
“穆掌门。”
李泠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铁箍,瞬间勒住了穆素风即将爆发的杀意。
她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那些激愤的无量弟子身上,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稍安勿躁。”李泠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重如千钧,“辱你,便是辱朝廷。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之徒,何须劳你华山掌门亲自动手?岂不污了你的剑?”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抬手随意地向后轻轻一摆,动作轻描淡写。然而这手势,便是催命的符咒。
“列阵——!”
麟嘉卫阵中,一名百户厉声嘶吼,声裂金石。
“哗!咔!咔!咔!”
甲叶摩擦碰撞之声如骤雨击打铁皮,瞬息之间,原本静默如山的黑色军阵陡然裂变。
第一排士兵如铁闸般轰然踏前一步,半跪于地,手中黝黑的燧发火枪稳稳端起,黑洞洞的枪口森然前指。
第二排士兵紧随其后,挺立如松,燧发枪平端齐肩,与第一排形成犬牙交错的死亡角度。
第三排士兵动作更快,早已擎起军中大杀器神臂弩,冰冷的弩矢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淬毒光泽,弩机紧绷的弦音令人头皮发麻。
整个变阵过程,从号令发出到阵型完成,不过三五个呼吸。肃杀、精准、高效,如同一架冰冷无情的巨大机器轰然启动,将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山门。
山门前的无量弟子们,上一刻还在怒骂宣泄,下一刻便被这从未见过的恐怖阵势慑住了心神。
那密密麻麻指向他们的黑洞洞枪口和闪着寒光的弩矢,带着一种超越他们所有江湖经验的、纯粹毁灭的压迫感。
有人下意识握紧了剑柄,有人脚步虚浮想要后退,更多人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茫然与骇然。
“放——!”
百户的吼声,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
“砰!砰!砰!砰!砰——!”
第一排燧发枪齐射,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撕裂了山间的宁静。火光喷吐,浓烈的硝烟混合着刺鼻的硫磺味猛然爆开,形成一片翻滚的白色烟墙。铅弹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噗嗤!”
“呃啊——!”
站在最前面的无量弟子首当其冲。
一个弟子反应极快,厉喝一声“无量光!”,长剑挽起一片密不透风的剑花,试图格挡。
剑光如水银泻地,叮当脆响中,竟真被他磕飞了两颗铅弹。然而第三颗、第四颗……
更多的铅弹无视了精妙的剑招,带着巨大的动能狠狠撞入他的身体。血花在他胸前、肩头、腹部同时炸开。
他身体猛地向后一弓,长剑脱手,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仰面栽倒。
另一个弟子身形如电,施展步伐“云鹤步”试图向侧面军阵薄弱处疾掠,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但第二排的燧发枪已然怒吼,更加密集的弹雨泼洒而来。
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只听“噗噗”数声闷响,数朵刺目的血花在他腾空的身体上猛然绽放。他像一只被霰弹击中的飞鸟,重重摔落尘埃,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嗡——!”
几乎在第二排枪响的余音未绝时,第三排的神臂弩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机括震鸣。数十支粗如儿臂、沉重无比的淬毒弩矢,带着撕裂布帛般的恐怖尖啸,离弦而出。这些弩矢速度更快,力量更大,穿透力更是惊人。
“轰!”一支弩矢直接将一名试图举剑格挡的弟子连人带剑狠狠钉在了厚重的朱漆山门之上。
剑身碎裂,弩矢深深贯入木门,箭尾兀自嗡嗡剧颤。那弟子口中鲜血狂喷,四肢无力地垂下。
“噗!噗!噗!”另几支弩矢则如同串糖葫芦般,瞬间贯穿了三四名挤在一起的弟子。强劲的力道带着他们的身体向后倒飞,撞倒了身后一片人,留下一条血肉模糊的死亡通道。
山门前,瞬间化为修罗血狱。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冲天而起,混合着硝烟和内脏破裂的恶臭。残肢断臂四处散落,破碎的脏腑涂满了青石台阶。
方才还群情激愤、剑拔弩张的数百弟子,在这两轮迅雷不及掩耳的死亡洗礼下,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成片成片地倒下。
惨叫声、哀嚎声、濒死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又被后续零星的枪声和弩矢破空声无情打断。
侥幸未死、或伤而未死的,蜷缩在尸堆血泊中,眼神空洞,浑身筛糠般颤抖,所有的勇气与愤怒,都在钢铁与火药铸就的绝对毁灭面前,彻底崩溃。
李泠端坐马上,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血肉横飞的景象,眼神平静得如同在欣赏一场无趣的烟火。麟嘉卫士兵沉默地重新装填弹药,动作机械而熟练,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操演。
在这片死寂般的血腥屠场边缘,少林方丈无相禅师低垂着雪白的长眉,枯瘦的手指紧紧捻动着胸前那串深褐色的檀木念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口中不断低声诵念着《往生咒》,试图超度那满地迅速冰冷、甚至来不及瞑目的亡魂,然而那悲悯的经文,此刻听来却充满了无力与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