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昆仑只是叹气,他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两人关系可以说是亲如父子,所以有很多话,师父都说给他听过的,谈及王爷,自己师父曾直言不讳,说咱们这位王爷,被名声所累,画地为牢,不好。
但话是这么说,这位王爷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情,别人能劝动吗?
眼见李昆仑不说话,高瓘喝着酒笑道:“傻得不行,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也能做指挥使啊?”
李昆仑苦笑道:“王爷是知道的,虽说明面上是我做的指挥使,但实际上,都是师父说了算的,一切谋划都是师父定夺,我就是个干活的。”
高瓘笑着点头,然后拍了拍李昆仑的肩膀,“替本王转告梁先生,梁先生谋划,可以按着梁先生他自己的谋划来,不必顾忌本王,只是请梁先生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梁先生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是齐人。”
说完这话,高瓘站起身,就要转身回屋,但李昆仑忽然问道:“王爷,你和隔壁那个年轻剑修?”
高瓘转头看向李昆仑,“本王觉得杜千山死有余辜,不害我大齐百姓,害别国百姓,就不叫害人了?当然了,这么说起来,本王这曾马踏诸国的家伙,也是恶贯满盈了。所以,本王和杜千山,死了就死了,都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杜千山既然是梁先生的义子,梁先生要替杜千山报仇,也是理所当然,本王不会插手,只能说,各凭本事。”
说完这话,高瓘转身返回屋内,而李昆仑叹了口气,提起灯笼,收起那枚之前丢出的棋子,离开这座小院。
回到屋子内的高瓘点了一盏油灯,在昏黄灯火下,取出一张信纸,开始写信。
……
……
李昆仑来到一处小巷,闪身进入一座宅院,走过院中,推开一间屋子的门,然后也同样拿出信纸写就一封信。
写完之后,用秘法将其送出,他这才离开这里,去推开另外一间屋子的门。
屋子里有人,看到李昆仑之后,开口问道:“李指挥使,王爷如何说?”
李昆仑摇头道:“沈将军,你还不知道王爷那个性子吗?一如既往,劝不动。”
眼前男人,正是沈山青,他听着这话,微微蹙眉,看向眼前的李昆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别想那么多,此事让我师父拿主意,你我只需要听命行事就好了。”
李昆仑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他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这个世上有的是聪明人,就像是自家王爷,也像是自家师父。
沈山青淡然道:“我不是担忧自身,我这条命,本来就是王爷给的,丢了也无所谓,只是王爷怎么都不能出事,不然我万死难辞其咎。”
李昆仑看了沈山青一眼,淡然道:“一座大齐,除去咱们那位陛下和陛下的那几位宠臣,剩下的,哪个会愿意王爷出事呢?”
“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我们所做的事情,大概,都是王爷不想看到的。”
李昆仑平静道:“但都是为王爷好。”
沈山青不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
……
大齐京城,跟大霁那座京师,截然不同,大齐京城,城池高大,气魄雄壮。
这才是赤洲真正的第一雄城。
大齐王朝传至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已逾三代,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三位皇帝陛下,是呈现的一路走低的姿态,但好在大齐还有那位大齐藩王在,所以即便如今大霁那边欣欣向荣,这边大齐,担忧不大。
隐鳞卫衙门那边,有人收到信,没有犹豫,赶紧便带着前往内堂,毕恭毕敬地交给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隐麟卫衙门都知道,这座衙门,看似是指挥使大人最大,但实际上说话能算的,是眼前这个没有任何修为的老人。
老人打开信纸,看完之后,面无表情,随手就将其丢到了一侧的火盆里。
然后他离开内堂,来到一处暗室,这边人数不少,看到老人走进来之后,都缓缓起身。
老人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王爷此刻便在大霁京师那边,要做什么,显而易见,老夫没本事,劝不动王爷。”
人们沉默不语。
“但有一点,王爷既然要如此行事,我们就只好配合,不为别的,就只一点,即便是多年谋划打水漂,也要将王爷安然无恙地送出大霁。”
老人说出这话的时候,众人都点头,这一点,没有人会有异议,在他们心里,王爷,就是撑住大齐的那根擎天白玉柱。
“但救出王爷,王爷的处境就会好吗?”
老人讥笑一声,“如此行事之后的王爷,在大齐这边,会不被问责吗?咱们那位皇帝陛下会善罢甘休吗?”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在场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不跟各位兜圈子了,各位都是国之柱石,都是我大齐忠臣,但老夫要说一句,忠臣忠的不应是皇帝陛下,而是大齐百姓!”
“这么多年来,王爷为大齐做了多少,诸位有目共睹,大齐百姓更是有目共睹,而陛下又是如何对王爷的,大家同样有目共睹,如此行事,岂不让人心寒?”
“有如此陛下在位,大齐焉能万世太平,千秋万代?”
“如今最适合做皇帝的人,是谁?!”
老人环视四周,不等众人回答,又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诸位,害不害怕以后被写到贰臣传里?”
沉默许久,有人忽然笑道:“为大齐,死亦不悔,名声算个什么?”
此人一开口,众人纷纷开口响应。
“既然如此,诸位跟老夫一起做件大事吧。”
老人笑着开口,“为大齐换新天。”
众人纷纷抱拳,表明心意。
老人不再说话,只是想起李昆仑在信中转述王爷的那话,要他记住自己是齐人。
他如今这么行事,还能说得上齐人吗?
他正因为记得住,所以才会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