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红脸上的严厉瞬间融化,换上了慈爱的笑容,伸手把小女儿揽到怀里,摸摸她的小脑袋:“对,不是蛇!咱不理大哥,大哥坏,骗我们小囡囡是不是?”
这份温柔,是王安平和王安慧兄妹几个小时候鲜少享受的。抱着换洗衣物正要去洗澡的王安慧,瞥见老娘这副慈母模样,忍不住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草儿很快拿着匕首回来了,牛皮鞘子磨得油亮。王安平接过来,“唰”地拔出寒光闪闪的刀刃。他一手捏住摔晕的黄鳝头,一手将匕首尖利地刺入鳝颈下方,顺势往下一划拉,利落地剖开了黄鳝的肚子,内脏随之淌出。
“老大媳妇,”陈秀红又发话了,“你拿根棍子,把那黄鳝肉给捶一捶,捶松软了边儿,烧出来才入味,好吃!”
“知道的,妈!我会弄。”草儿应着,蹲下身,从王安平处理好的鳝鱼里捡起几条,“当家的,中午就烧这些了?”
“嗯,烧两大碗够了。剩下的养盆里,晚上再弄。”
“好嘞。”草儿端着盛了处理好的鳝段的陶盆,走到院子角落的水井边。她掀开井盖,一股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拿起靠在井沿的铁桶,熟练地丢下去,“噗通”一声,手腕一抖一拉,一桶清冽的井水便提了上来。她将鳝段倒进水里,仔细地搓洗起来,洗掉血水和粘液。
王安平继续埋头对付盆里的黄鳝,匕首起落,动作干净利索。
“当家的,”草儿一边洗一边问,“今儿下午去乡里机米吗?”
“去。吃过晌午饭就去。先去三爷爷家把他那板车借来,赶牛过去拉。”
草儿“嗯”了一声,把洗好的鳝段捞进干净盆里沥水。“菜呢?都备好了没?”
“早备下了。早上回来,刷完锅洗完碗,我就去摘菜了。割了把嫩青菜,还掐了点蒜苗,中午砌点咸肉给你炒蒜苗吃;就是屋后头那点蒜苗,长得稀稀拉拉的,你也是,爱吃蒜苗怎么不多撒点籽?”小草儿语气里带着点嗔怪。
“没事儿,”王安平头也不抬,“等过完年开春,我去山谷那块地摘两篮子回来!留着还能抽蒜薹吃。”
“嗯呢!”小草儿眼睛亮了亮,“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咱俩在那边住两天。”
“成!等天热了去住一阵,正好把晚稻秧给插上。”
提起夏天,村里那闷罐子似的燥热就让人发愁。山谷里就不同了,到了晚上,凉飕飕的山风灌进来,不盖点东西都嫌冷。
就算是大中午,太阳底下,只要不干重活,坐在山洞口的阴凉地儿,连汗珠子都少见。
哪像村里,没个电扇空调,日子熬人
。王安平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这深山沟里的小村子,猴年马月才能通上电?
他隐约记得自己前世老家那村子,也是七十年代快尾巴上才拉的电线。
这儿比那还偏,指望公家电线杆子立过来,怕是有的等。不过,自己弄个简单的太阳能板,配几个大电瓶,凑合着晚上点个灯应该能行。
总比点那煤油灯强,满屋子都是味儿,熏得人脑仁疼。
“多种点糯米吧,当家的,”草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点小期盼,“我爱吃糯米饭。”
“糯米吃多了不消化,涨肚子。”王安平提醒道。
“又不是天天吃,我心里有数。”草儿笑起来,脸颊微红,“我就爱把那糯米饭锅巴,用小火慢慢炕得焦黄酥脆的,最好再淋上点菜籽油,香得嘞……”
王安平抬头看她那馋样儿,也忍不住笑了。草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更红了,赶紧端起洗好的鳝段,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去。
院子里,王安平手起刀落,继续处理着盆中的黄鳝;水井边,水珠滴答;厨房门口,飘来柴火的气息。
阳光暖暖地洒在青石板上,这个农家小院,充满了琐碎而真实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