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信沉默了半晌,吧嗒吧嗒又吸了几口烟,烟雾缭绕里才缓缓点头:“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个合适的主儿。他爹跟我提过好几回了。那孩子,”
他眼神里露出些许赞许,“说句实在话,是真有出息!比你二叔、小叔当年强多了!年纪不大就上了援北前线,是条汉子!就是…就是这年纪嘛,”
王信犹豫了一下,“确实有点大了,今年二十七,比二妮儿大了快十岁呢。家里爹妈都是老革命,人随和,好相处。”
王安平一听“二十七”,眉头就习惯性地锁紧了,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二妹这年纪在乡下确实算大了点,村里闲话都起了苗头。
要是能像三妹那么小,他哪用操这份心?再拖下去,真怕不好找。
农村姑娘,除非能考上大学吃上商品粮,否则,城里人谁愿意娶?孩子户口随妈,没粮本,喝西北风去?
王安平沉吟了片刻,“这年纪…是大了些。”
“要不…我先探探口风?”王信征询道,“今年还不知道那小子能不能休假回来。要是回来了,安排两个年轻人相看相看?总比把二妮儿硬留在家,将来真嫁不出去,再怨你这个当哥的强。”
王安平权衡再三,他也就是这个意思的,老妈也做不了主,也就是提过那么几次,女孩子总归不能够和男孩子一样。
那怕就是六七十岁,只要手里面有票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但是女孩子的话,情况那就不同了。
如果二妹要真是拖到个二十三四岁的话,想要在乡下找对象的话,恐怕也只能够找那些娶不到媳妇,家里面特别困难;要不然的话,就是那死了媳妇的鳏夫。
真要将二妹拖到那么大的年纪,那二妹肯定心里面埋怨死他这个当大哥的了。
长兄如父,现如今这个家他在做主,她的婚事,他肯定要操心了。
王安平点了点头:“行吧,三爷爷,那就劳您费心,先看看。成不成,还得看缘分,强求不得。”他心里也明白,这或许是目前能接触到的最“登对”的选择了。
两人刚把这事议定,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吆喝:“哟!吃着呢?”只见邮递员蔡先锋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车把上挂个鼓囊囊的邮包,稳稳当当停在了王安平家的大门口。
他一边麻利地支好车架,一边动手解后座绑得结结实实的几个包裹。
王安平闻声连忙起身,快步从堂屋迎到院门口,看着蔡先锋忙活,诧异地问:“先锋?这么晚了还送信?谁给我寄东西了?”
蔡先锋手上不停,嘴里啧啧有声:“好家伙!堂舅,您这是干啥大事儿了?一下子三个单位给您寄年货!本来该您去邮局里取的,可这天寒地冻的,雪壳子又硬又滑,我想着顺路,干脆给您捎家来了!”
“三个单位?”王安平更惊讶了,赶紧上前帮忙。
“可不是嘛!三个红头大印的单位!”蔡先锋把最上面一个包裹翻过来,指着清晰的落款,“喏,您瞧这个!最吓人的是这个——首都,财务部!好家伙,直接通到中央了!”他语气里满是惊奇和羡慕。
“财务部?”一旁的王信和王兴保同时惊呼出声,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这仨字的分量,在60年代这个小山村里,不亚于一道惊雷!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吹过寂静的院落,只有包裹落地的轻微声响和众人粗重的呼吸,衬得那份来自京城的“年货”,格外神秘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