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亭舟从灶房里找到水缸,烧了半锅热水,再加凉水兑了两盆温水,和孟晚简单的擦洗过身体后便上床休息。
孟晚这一觉睡得一如既往的安心,到后半夜还是达伦家的哭声将他吵醒,宋亭舟拍了两下他的后背,轻声哄道:“再睡一会儿。”他便又睡着了。
再醒来映入耳边的不是哭声,而是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刺骨的冷意从四面八方侵入孟晚的躯干,厚厚的被子里一点暖气也没有。
他冷的打了个哆嗦,再往被窝里缩,可还是冷。无奈只好起床穿衣,洗漱时候的温水反而给他带来了一丝暖意。
宋亭舟和雪生在院子里打拳,陶十一也在一旁照猫画虎的学。习武本事年纪越小越好,陶十一虽然不算太早,但这些年还是和雪生学了几首三脚猫的功夫,对付普通人不在话下。
见孟晚洗漱好下楼,宋亭舟停下手里的动作,“吃饭吧,我熬了粥,喝完能暖暖。”
宋亭舟会做的只有粥,外加两盘子水煮蛋,几人吃饭的时候农勒的儿子不好意思的盯着锅里粘稠的的米粥。
孟晚叫他自己盛粥,“本来就是给你和你爹留的,这几天我们在你家住给你添麻烦了,我夫君带了粮食来,这几天的饭就由我们做。”
小男孩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羞涩的说:“阿爸说你们是客人。”韦凯道摸了摸他的头,回了句,“这些人是外面的大官,不差这点钱,去盛粥吃吧,盆里还给你留了鸡蛋。”
小男孩看了看宋亭舟的脸色,然后犹犹豫豫的去盛了粥,鸡蛋没敢吃。
韦凯将刚才和小男孩说的话翻译给孟晚他们听,孟晚问:“农勒怎么不在家?”
“他昨天晚上很晚回来,今天一大早可能又去达伦家里帮忙了。”雪生睡得轻,木楼前后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孟晚吃饱了就把热乎乎的水煮蛋握在手里当暖手宝用,“对了,雪生你一会儿和十一去看看山边的那口井,昨晚我恍惚看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
雪生几口喝光碗里的粥,“我现在就过去。”
陶十一把手里剥了一半的鸡蛋连皮扔进嘴里,就着粥硬生生咽了进去,差点没把他噎死,“雪生哥!等——我!”
孟晚好笑的说:“别着急啊,慢点。”
宋亭舟将一颗剥好的蛋递到他唇边,“不要管,你脸色不好,再吃一个蛋。”
孟晚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拧着眉抗拒道:“吃不下了。”
宋亭舟两口将他剩下的鸡蛋吃了,没在继续勉强,“那就算了,我给你带了一包果干来,就在包袱里放着,想吃了就上去拿。”
孟晚笑眯眯的看着他,“好。你过来了,那劳寨的检籍谁来?乔主簿?”
乔主簿现在已经升到府经历,但孟晚有时还会叫他乔主簿,习惯了。
“嗯,那劳寨他来,一会儿我去找那柑寨的头人问问寨子里的情况。”宋亭舟收了碗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孟晚起身伸了个懒腰,“我不去,我想到达伦家看看。”
“那就别着急过去,等雪生回来叫他陪你去。”宋亭舟临出门前交代道。
枯井离这里不远,宋亭舟走后孟晚踱步过去,井口只有陶十一一人。
“你雪生哥呢?”
陶十一指指井口,“他下去瞧了。”
孟晚走到井边,果真见到雪生在井底下,“雪生你小心点。”
“我这就上去。”里面传来雪生带着回音的声音。
井壁都是用石头垒的,凹凸不平,缝隙也大,极其容易攀登。
雪生身手好,三两下就爬了上来。
“雪生哥,底下有什么啊?”陶十一好奇的问。
雪生表情很古怪,他一脚踩上旁边的枯树枝,脚下用力使劲碾压,“下面有个狗洞。”
“狗洞?”陶十一一脸疑惑,“狗洞在井里?你怎么知道是狗洞不是别的什么洞?”
雪生低头看向脚底磨蹭下来的秽物,与陶十一无声对望。
陶十一干呕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你不会踩到狗屎了吧!”
雪生脸色很臭,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
孟晚眼睛盯着枯井窄小的洞口,“那我昨晚看到的东西是狗?”
孟晚带着雪生、陶十一和韦凯,拿上农勒家准备的纸钱去达伦家里吊唁。
达伦家低矮的竹栅栏门上左右各绑了根长长的杆子,杆子上各挂了两个白灯笼,这是给亡灵引路用的。后天一早出灵也要两个汉子在前面扛着,除此之外还有灵幡。
院里的灵堂已经布置完毕,灵堂正中央是用杉木做的棺材,没有上色,是浅黄中带着点灰的颜色。
棺材前放着条木凳,木凳上有座陶制香炉,上插着三根竹骨香。香炉在往前就是火盆,火盆一左一右跪着两个女娘,一中年一少女。中年女人可能是达伦的妻子,年纪小的则是孟晚昨天看到给农勒递水的,达伦女儿。
她们不停的往火盆里添纸钱,以保持里面的火不会灭掉,除此之外来吊唁的人拿来的纸钱凑在一起也不算少,烧了几张后都堆在一旁由她们慢慢往火盆里放。
小小的院子这会儿挤满了人,大多是神情麻木的,安静的,哭声好像是背景音,不与这个真实的世界在同一个层面。
韦凯手里拿了一叠纸钱走在前头,弯下身子往火盆里填了两张,剩下的仍在一旁的纸篓里。
逝者家属,达伦的老婆孩子一起双手伏在地上磕了个头,嘴里说了一段孟晚听不懂的壵语。
孟晚雪生他们也学着韦凯的动作上前给死者烧了两张纸,便是孟晚是无神论者,对待死者却还是敬畏的,无关鬼神,种种仪式都是亲人对亡者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