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好啊,八文钱一斤。”
“小哥儿,再商量商量,好歹让叔赚上一些,二百文怎么样?”
“八文。”
“你们汇翠楼的东家也不是差钱的,一百文,一百文如?”
“八文。”
“小哥儿你!”
“十文。”
“哎呦,真是要了人老命了,二十文,二十文成不成?”粮店老板想硬气的说一句二十文还不行我不卖了,让什么那拓找我来!
但终究没胆子将这番话说出来。
孟晚没有什么买到便宜货的明媚心态,要不是为了安抚人心,二十文他还嫌贵呢。
店小二跟在他身后不在状态,人由他和粮店老板你来我往,都看呆了。汇翠楼后赶来的掌柜的看出苗头也不吱声,安安静静的看孟晚砍价,砍完了麻溜上前付账。
最后米店的几个伙计用推车推到酒楼里六百斤的精米,孟晚等人走后同汇翠楼掌柜交了底,说自己是石见驿站的人,给了米钱,分了二百斤米叫雪生扛回驿站去。
这些米被雪生直接扛到厨房,沉甸甸的往地上一放,“砰”地一声砸起一地米灰。却无人嫌弃,只觉得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突然落了地。
孟晚提了个大篮筐,“我在汇翠楼打包了一些肉菜,不算多,你们一人沾口荤腥也够了。中午蒸干饭,在炒上几个菜。大家不必恐慌,粮食管够,安心在驿站里守上几天,等事情一了,下月结工钱的时候每人多发上五百文。”
他话语里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道,再加上摆在众人面前的精米,惶惶不安的工人们终于安下了心。他们交头接耳,眼神里的焦虑慢慢消散,有会做饭的已经自发忙活了起来。
孟晚放雪生回去好好休息,雪生的武力值是他敢在县城游走的底气,他和阿砚走到哪里雪生都要跟着,晚上没准会有其他变动,白天大家尽量都养精蓄锐的好。
入夜,孟晚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让雪生抱上阿砚,带着医者阿寻,四人往白日去过的汇翠楼走去。
街道上一片寂静,酒楼外挂着灯笼,照应着一楼二楼灯火通明的生意。
放往常汇翠楼的东家看到这般情景,定是要笑的嘴都合不拢,现在却连面都不敢露,只把管事的推出来担待。
不光因为他一分钱都挣不来,还要倒搭钱。更主要的是,汇翠楼这会儿楼上楼下吃饭的客人都是瑶族人,攻下黑叶县的风仝寨头人正坐在大堂里和兄弟们喝酒吃肉。
就算他来了,也要点头哈腰的伺候着,还不如在家躲着,祈祷朝廷的兵马赶快将这群野蛮人打回山里。
东家不来,汇翠楼掌柜苦哈哈的在柜台后擦桌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抹布,好像那不是块抹布,而是一根金灿灿的金条。
“掌柜的,吃饭。”孟晚再次踏进门,说出和上午一样的话来。
本来热热闹闹的大堂突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那些畅快喝酒,狼吞虎咽的往嘴巴里塞菜的瑶族人扭头看过来的时候都有些没回过神。
倒不是孟晚相貌绝伦到惊呆所有人,而是汇翠楼里起码聚集了三四百个瑶族人,无一不是汉子,放平常都已经很能唬人了。现在满城的人都龟缩在家里不敢露面,这么个小哥儿竟然敢带着孩子过来下馆子?怎能不令人侧目?
早上接待过孟晚的两个小二正在忙活着上菜,见形势不对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
孟晚淡定的走到柜台处,假装不认识上午才见过面的掌柜一样,“掌柜的,楼上可有雅间?”
掌柜的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抹布,“没……并无,楼下楼上都坐满了客人。”
他用眼神暗示孟晚看看坐在大堂吃饭的都是什么人。
孟晚就像是看不懂人眼色的木头,被拒绝后仍然执着的问:“那不知楼上的贵客能不能跟我拼个桌?”
“你是什么人?”
楼下不同寻常的安静到底是被楼上的人察觉,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木制楼梯上走了下来。
为首一人身材健硕,穿着蓝黑色无袖对襟上衣,下面则是深蓝色的长裤和鞣制过的皮靴。
腰间精瘦,臂膀上是鼓鼓囊囊的肌肉,再往上是一张充满野性的脸。线条硬朗,眉峰鼓起,唇色极深,眼神似狼。
毫无疑问,他就是风仝寨的头人那拓,一个看上去相当阳刚硬朗的年轻男人。
他和其他几个寨子里同样高大的头人走到大堂后,才能看到后面跟着的张宝霖,他狗腿子做的非常敬业,追上那拓后第一个跑到前面,耀武扬威,“怎么回事……你……你……你是!”他哆嗦手指着众人目光所向的孟晚。
曾经在赫山县被一群女娘小哥儿暴打的经历突然又涌入脑海,叫董懂当着众人面一巴掌接一巴掌羞耻感令他气血上涌,一瞬间脸红的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
在他即将开口道出孟晚身份的瞬间,孟晚突然后知后觉的说了句,“啊,这里的瑶族人这么多啊?”
这句寻常的话,落在有些小聪明的张宝霖心里像是被惊雷劈了一样。
刨除留守在风仝寨的人,当下这几百个瑶族人,算多吗?
哪怕将所有的瑶族人都汇聚到一起,也超不过一万,还是算上老弱病残的情况下,真正的战斗力只有几千而已。
别说上报给地方总兵,就是府兵都能将这群瑶族人赶走,现在他们只是占了个突袭的先机,消息还没能传到府城而已。
张宝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他见过那位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虽然当时对方还不是西梧知府,但手段和威望已经传遍西梧府各个城镇。
若是等对方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的夫郎在黑叶县出了事……
张宝霖头皮发麻,他是可以报了仇折磨这位孟夫郎,但他全家老小不会全被拉去砍头吧?
他只思考一秒就有了答案——会。
赫山县菜市口的血几年都没被雨水冲刷干净,他的血又将会重新撒染西梧府的菜市口。
那拓见他话说到一半脸色就开始变来变去,疑惑的问:“你认识这个人?”他也会禹国官话,只是水平比兰朵强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