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平沺寨这里安顿了一晚,十多个人挤在一间临时搭建的草房里,哪怕兰朵一家人将角落处最宽敞的地方留给他们,阿砚还是不习惯。他从来没有在环境这么差的地方睡过觉,哪怕是马车上也是舒舒服服的,夜里躺在孟晚怀里掉眼泪,小声说想家了。
孟晚轻声哄他,“明天阿爹就给你找个漂亮的小楼住好不好?三天,最多三天咱们就回去。”
“回去要祖母给阿砚做大鸡腿吃。”阿砚哼哼唧唧的在孟晚怀里撒娇,眼角还有要坠不坠的眼泪珠子。
孟晚心中酸胀,头回当爹,他也有很多不成熟,甚至不着调的地方。既希望阿砚多经历些风雨,勇敢坚强。又希望给他打造一座结实漂亮的堡垒,让他一生都无忧无虑,衣食无忧。
哪怕只去过一次盛京,孟晚也知道那里是个会吃人的地方,多少人都无声无息的丢掉了性命。
宋亭舟走仕途,以后早晚会回盛京,阿砚身为他们的独子,早晚都要历练起来。与其让他长大后自己跌跌撞撞,还不如趁早在自己身边多见见世面。
阿砚和大人们折腾了这么久,累的第二天天亮饭菜都做好了还没有起床。
黄叶也没睡好,一大早就从他们的行李里面取出面粉,借了平沺寨的厨房,煮了一小盆面条,虽然没什么油水,但也香气扑鼻。
黄叶见阿砚还没睡醒,便留了一碗面给阿砚,上面铺了两根野菜和一个荷包蛋,蛋还是兰朵给他的。
因为孟晚胡编乱造的人设,众人暂时不能暴露破绽,他们一行人找了个偏僻的小角落吃起饭来。
黄叶端着面碗去里面换孟晚过来吃面,他进去边吃边看着阿砚。
孟晚盛了一大碗面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挑着吃。
旁边的那拓突然有感而发,“你弟弟做饭很好吃,之前我没有吃过面粉,寨子里都是吃米饭。”
孟晚端着面碗,半点没有官夫郎的架子,“外面好吃好玩的还有很多,你们不应该因为困顿在深山里。”
“我们平时也会下山和村里人交换东西。”那拓还在不死心的为瑶族人争辩。
孟晚摇了摇头,暂时没空理他这种死脑筋。
“你们和燕林寨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孟晚终于想起来问这个较为重要的问题。
那拓眼睛左顾右盼,挺阳光的汉子提到这件事竟然一半恼怒一半娇羞起来,让孟晚怀疑是不是就因为那拓的桃色新闻。
他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显,让神经大条的那拓都看了出来,“不是我,是我的姐姐那岚,她本来和燕林寨的头人有婚约。”
孟晚来了兴致,他把空了的面碗往旁边一放,“然后呢?”
“然后他们成婚前我姐姐和别人……走了。”那拓神情有几分尴尬,这事确实是他们理亏。
孟晚领悟,那不就是逃婚?
“之后呢?”眼见着那拓对燕林寨的敌意也不少,应当后来又发生了别的事情吧。
“燕林寨的头人就是个疯子,我们提出补偿他,他什么也不要,竟然把那岚给重新抓了回来!”那拓脸上愈发神色难看。
她姐是不怎么靠谱,但和燕林寨的头人只见过几次而已,退婚前也带着礼物上门了。他们瑶族人虽然大部分都靠联姻,但也算是婚姻自由,不光他姐这一次没能成功联姻的,谁知道在燕林寨头人这里翻了车。对方就认准一个死理,就是要娶那岚,实在不行他嫁也行。
孟晚听得叹为观止,禹国人若是男子入赘活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样,里子岳家给了,还非要再占个面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瑶族人这思想很前卫的啊,怎么还会排斥外族呢?
“那你姐现在是在燕林寨里?”孟晚其实早就觉得燕林寨的瑶长不简单,昨天一见更是肯定了心中猜想,只怕便是没有这桩联姻事故,燕林寨也会找其他理由挑起两寨之间的战火。
那拓神色更为古怪,“不,她从燕林寨逃跑了……”
还是被燕林寨头人亲自放走的,那就是个疯子,自己舍不得伤害那岚,转头又非要去他们风仝寨挑衅那拓。
那拓一脸便秘的说完,孟晚突然对燕林寨头人好奇起来,这么一个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他们瑶长的话呢?
“雪生,你留在这里保护阿砚,我和那拓去找瑶长。”吃饱喝足,孟晚也该快速干起正事了,时间紧迫,起码给他儿子搞个好一点的住处。
他和那拓去到了燕林寨的范围,竟然还有巡逻的人拦截他们,好在遇上了昨天巡逻队的人。那人对孟晚一脸殷勤,听说他要去找瑶长二话没说就去带路。
“我听说昨天你住在平沺寨啊,他们建了好几天了,一座竹楼都没建好,你和你弟弟们不如住在我家吧?我阿爸阿妈给我建了新房。”巡逻队的人扭扭捏捏的说。
住人家新房,岂不是默认了要嫁给他?
孟晚嘴角渐渐平息,发觉快要走到昨天遇见古爻的地方,他一脸肃穆的说:“我信奉的是盘古王,发誓要终身侍奉与祂,不会与人成亲!”
他声音不小,寨子里或劳作、或休息的男女老少都将目光往这边看。毕竟西梧府的瑶族人,信奉的都是密洛陀女神,虽然知道别的地方有其他信奉,却也没有当着密洛陀女神的信徒们,大声嚷嚷自己要终身侍奉盘古王的道理吧?
燕林寨的人觉得孟晚好像有点大病,连巡逻队那人也不再如之前热络了。
“我们的种族是包容的,盘古王和密洛陀女神一样都是我们的瑶族伟大的神灵。”
出乎意料的,古爻从他们面前的竹楼上走了下来,替孟晚说了句话。
他面容虽然平静,可孟晚却察觉到了他双目中隐藏的兴奋,那是偶然发现同类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