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傅家老宅。
书房里燃着安神香,闵祥玉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旗袍,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盏青瓷茶杯,神情冷漠。
穿着黑色中山装的邢鲲,恭敬地站在一旁。
“老夫人,都查清楚了。”
邢鲲低声汇报,“那个女人的女儿,前几天已经逃到了Y国。”
闵祥玉品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冷光。
“Y国?”
“是,二爷不知道为什么没再追了。”
邢鲲问道:“我们,需要派人……把她抓回来吗?”
闵祥玉没有立刻回答。
她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傅靳年……
她的好儿子,最近正在不遗余力地查他自己的身世。
查吧。
她也希望他知道当年的真相。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敬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他心心念念的母亲,又是怎么死的。
但是,她并不想让傅靳年好过。
她更担心,一旦傅靳年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知道了她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会毫不犹豫地对她下手。
她的这个儿子,手段可比他那个虚伪的父亲,要狠得多。
那个小姑娘……
是那件事里,唯一剩下的人证了。
她必须被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
闵祥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她重新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慢悠悠地开口:“派人去,把她请回来。”
她特意加重了那个“请”字。
“记住,要活的。”
“是。”
邢鲲垂首应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Y国。
天空是标志性的铅灰色,空气湿冷。
柳夭熟练地为客人端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先生,您的咖啡。”
逃来Y国没几天,她就在这家街角的咖啡馆找到了工作。
薪水不高,但足够她在这里安顿下来,开始新的生活。
只要逃得够远,就能彻底摆脱过去那些噩梦。
咖啡馆里客人不多,悠扬的爵士乐在空气中流淌。
柳夭收拾着吧台。
街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手里拿着一份本地的报纸,那份报纸之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
傍晚六点,柳夭准时下班。
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快步走回自己租住的员工宿舍。
宿舍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里,穿过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就到了。
然而,当她走到街对面,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宿舍楼底下,赫然站着四五个男人。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西装,身材高大,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和周围悠闲的街景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华国人的面孔。
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从柳夭的脚底板,一路蹿到了天灵盖。
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血色尽褪。
不会的!
不会的……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柳夭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她,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走。
然而,她刚一转身,就“砰”地一下,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
柳夭惊慌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邢鲲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柳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窜上脊梁。
几年前被追杀的画面毫无预兆地钻入脑海,那个把她逼到死路,举起刀要她命的人,面貌和眼前这张脸完美重合!
这张脸,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孙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几年前她从这个人手中逃脱后,楚绵给她改名换姓了。
柳夭想也没想,扭头就跑!
“追!”
邢鲲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那几个站在楼下的男人立刻动了,从四面八方朝着柳夭包抄过来。
柳夭疯了一样在陌生的街道上奔跑,冬夜的冷风灌进她的喉咙,像刀子一样割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死神的鼓点,敲在她的心上。
她慌不择路,拐进了一条漆黑狭窄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几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
无路可逃了。
她直接掀开一个垃圾桶的盖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酸臭腐败的气味瞬间将她包围,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脚步声在巷口停顿了一下,然后渐渐远去。
确认他们走了之后,柳夭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她蜷缩在肮脏的垃圾桶里,冰冷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污垢。
她逃不掉。
无论她逃到哪里,都逃不出那些人的手掌心。
原本不想连累楚绵,但此刻她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柳夭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Y国是晚上,华国京城,才刚到中午。
楚绵和史密斯打过招呼,离开了音乐工作室。
一出门,就看到了傅靳年那辆熟悉的宾利。
他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根烟,但没有点燃。
看到她出来,他立刻将烟收起,直起身,为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带你去吃饭。”
楚绵坐进温暖的车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和史密斯周旋一上午,虽然有收获,但也耗费心神。
傅靳年倾身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今天学习怎么样?”
他坐回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今天确实通过史密斯,了解到了很多不同国家、不同时期的音乐旋律风格,虽然还没找到和芯片音频完全匹配的,但也算是有了一些方向。
她的心情确实还不错。
“还行。”
听到她这个回答,傅靳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他腾出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揉了揉:“累不累?”
“还行。”
还是那两个字。
但傅靳年的心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愿意为了他,花时间去了解他的曾经,去接触那些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
这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让他心动。
就在这时,楚绵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柳夭。
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让楚绵的身体僵了一下。
柳夭之前一声不吭地去了Y国,她联系过几次,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傅靳年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眸子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清楚地看到了“柳夭”两个字。
那深邃的眸色,在瞬间暗了下去。
楚绵没有犹豫,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泣声。
紧接着,柳夭带着浓重哭腔和极度恐惧的求救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尖锐得刺耳。
“楚小姐......”
“救我!”
“他们找到我了!他们要抓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