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崔仁荷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句“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最脆弱、最隐秘的伤口上。
母亲的话狠狠刺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无法辩驳、也最不愿触及的痛处——关于那个她几乎毫无印象、却因正直天真而早早殒命的父亲。
巨大的羞耻和排山倒海的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哭出声,身体却因为强忍而剧烈地颤抖。
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宋车玉那张冰冷绝情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旁边一辆车的车门,几乎是跌撞着爬进驾驶座,手抖得连钥匙都对不准锁孔。
“呵。”
车窗外传来宋车玉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
崔仁荷终于发动了车子,老旧引擎发出吃力的轰鸣。
她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窜了出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狱。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看不清前方的路。
宋车玉那句“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原来在母亲心里,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一切,自己小心翼翼的靠近和讨好,都只是“下贱”和“遗传”的证明。
那一丝因为搭上李市长专车而滋生的、带着惶恐的感激,此刻也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那个位于老旧居民区顶楼、被她和崔达布称为“家”的小阁楼的。
只知道当她颤抖着手打开门,熟悉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时,一直强撑着的力气瞬间被抽干。
她背靠着关上的门板,身体一点点滑落,最后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压抑而破碎,充满了被至亲之人彻底否定的绝望。
阁楼空间狭小,堆满了各种书籍和崔达布收集的电子元件。
灯光是温暖的黄色,驱散了外面的寒意。
“仁荷?”
厨房里传来崔达布带着睡意的声音,接着是拖鞋趿拉的声音。
他揉着眼睛走出来,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运动裤,头发乱糟糟的,显然之前在小憩。
当看到蜷缩在门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崔仁荷时,他瞬间清醒了,脸上的慵懒被惊愕和焦急取代。
“仁荷!怎么了?!”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蹲下身,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在台里受委屈了?还是路上出事了?”
他一边焦急地问着,一边笨拙地伸手想把她扶起来,又怕弄疼她。
崔仁荷只是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泪水汹涌,沾湿了衣襟。
崔达布看她哭成这样,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不再追问,深吸一口气,动作变得异常沉稳。
他小心地将她半扶半抱起来,挪到那张铺着碎花桌布的小矮桌旁,让她坐在柔软的坐垫上。
然后转身走进厨房。
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汤色红亮的泡面放在了崔仁荷面前。
面条煮得恰到好处,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溏心蛋,几片午餐肉,还有翠绿的葱花点缀。
这是崔仁荷最喜欢的口味和搭配,崔达布总能煮出最合她心意的味道。
崔达布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是纯粹的担忧和耐心。
昏黄的灯光下,他乱糟糟的头发和关切的眼神,像一道温暖的屏障,暂时隔开了外面世界的冰冷。
食物的香气和崔达布无声的陪伴,像一股暖流,慢慢抚平了崔仁荷剧烈起伏的情绪。
抽泣声渐渐小了,她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小口小口地吃着。
温热的汤水和熟悉的味道顺着食道滑下,稍稍驱散了心头的寒意和苦涩。
“是……我妈。”
崔仁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依旧低着头,盯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