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捏着电文的手微微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方立功沉重地垂下头，发出一声叹息。

“党国怎会变成这样？”

“八路军难道就不是抗日打鬼子的武装？”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排除异己？”

“哪怕是政见不同，大不了等打跑鬼子，咱们自己再做过一场，谁赢了谁来坐这天下，怎就如此急不可耐？”

楚云飞情绪越发激动，却只能在三五八团这小小的指挥部内发泄自己的不满。

方立功一直等他发泄了一会儿，才小心劝说道：“团座，注意你的发言，现在外界有传闻，说你态度偏向八路军，有‘立场不稳’之嫌，不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楚云飞苦涩地笑了笑，摆了摆手：“立功兄，让我静一静吧。”

“砰！”

指挥部的木门被蛮横撞开，穿着考究黄呢军大衣、佩戴少将领章的索正苍在四名荷枪实弹卫兵簇拥下闯了进来。

他脸上挂着倨傲与审视的冰冷笑容，目光锐利地盯在楚云飞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被定罪的物品。

“楚团长，”索正苍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绥署的密令，收到了？”

他踱到巨大的晋西北军事地图旁，厚实的军靴踩在泥地上发出闷响，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指，重重戳在标着“七星湾”的位置上，随即手指猛地向旁边一划，指向地图上七星湾附近特意标注的几个小点。

楚云飞自然清楚，那里是什么。

那是八路军在七星湾外围依托山势和水源初步建立的工业园区和养殖场。

是八路军十数万将士的衣食之所系！

是八路军治下成千上万老百姓工作赚钱的所在。

“看看这里！看看！”

索正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忌惮。

“八路军在这里搞的工厂，是能造枪修炮、能织布制衣、能熬硝做火药的地方！他们在建立自己的根基！在动摇党国的根基！”

索正苍猛地一拍地图桌，震得桌面直晃。

“这叫什么？这叫匪区工业化！其心可诛！其害更甚于十万大军！绥署看得清清楚楚！必须趁其立足未稳，连根拔起！否则，假以时日，这晋西北还有党国的立足之地吗？”

楚云飞只是直勾勾看着索正苍，并没有回答。

他不明白。

不就是工厂吗？

能让八路军拿起更好的武器打鬼子，难道不好吗？

能让老百姓吃上饱饭，从此不用担心死在鬼子的屠刀下，难道有问题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