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札幌,日本时间8月8日下午五点三十分。
黄昏时分的石狩滨海岸,顾绮野扒在围栏上,远眺夕阳下的大海。
“情况怎么样了?”他问,“你不是说,监狱在流川千叶的身上留了一堆后手么?”
尤芮尔背靠围栏,低头看向手机,“在流川千叶离开监狱之前,留在他身上的微型窃听器都被取出来了;先前刺入他右臂,安装在骨头上的定位器则是被对方的黑客找到,进行过处理,发出的信号被全面屏蔽了。”
这会儿,两人身上都已经换上一套便服。尤芮尔是一套蓝白色连衣裙,顾绮野则是白色的T恤和长裤,脚底一双球鞋。
因为过程出现过多的不确定要素,所以逮捕白鸦旅团的任务被迫终止。
虹翼的三人里,漆原琉璃前去配合军队检查北海道异能监狱的情况,而顾绮野和尤芮尔两人则是来到札幌市,尝试能否找到白鸦旅团留下的蛛丝马迹。
最终忙了半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于是他们干脆来海岸散散心。
此时街上的行人纷纷投来目光,穿着JK的女生捂着嘴巴对两人的相貌议论纷纷。
光看外貌,没人会想到,这俩人竟是隶属于世界最强异能组织的成员,完全就是一个大学生哥哥,带着初高中生的妹妹来海边吹风。
不过两人的外表都很惹人眼目,尤其尤芮尔——尽管碍于异能的副作用,身体长不高,永远停留在十六岁那年,但这不妨碍她外观的优越,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出道当一名模特。可惜是儿童模特。
“也就是说,真的没办法找到他们了?”顾绮野问。
“不然呢。”尤芮尔反问。
“那算了。”
“得怪监狱的负责人太自信了。他们认为旅团的人不可能战胜典狱长,所以没怎么考虑过,如果犯人被劫走的应付措施。”
“那典狱长呢?”说着,顾绮野扭头看了她一眼。
夕阳下,尤芮尔的肌肤苍白而透明。唯独温暖的日光洒下,为她的脸庞添上一分不属于自己的血色。
“典狱长下落不明,要么被白鸦旅团的人带走了,要么当场就被毁尸灭迹。”她轻声说,“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调查,也只不过是大海捞针。”
“那我们今晚就回美国?”
“对,上层已经给我们安排好了紧急航班。”尤芮尔头也不抬,“我们去当地的异行者协会分部乘上飞机即可。”
两人的头发被海风吹起。空气中漫着淡淡的咸味。顾绮野眺望远处熠熠生辉的海面,飞鸟在暮霭中展翼。
“那先去吃晚饭好了,你想吃什么?”他问。
“我没怎么来日本。”尤芮尔说,“比较普通的食物在哪里都可以吃到,为了避免产生遗憾,我认为可以先调研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
顾绮野忽然低低地呵笑一声。
“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像一个机器人么?”他好奇地问。
沉默了一会儿,尤芮尔抬起头来,侧过冰蓝色的眸子看着他。
“你讨厌机器人么?”
两人一个望着大海,一个望着另外那人的侧脸,海风漫漫地吹过他们的面颊。少女白色的发丝一起一落。
顾绮野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向街边的自动贩卖机,投入硬币,选取了两瓶汽水,然后走了回来,将其中一瓶扔向尤芮尔。
她默默地伸手接住汽水,见顾绮野拧开瓶盖,她也拧开瓶盖。
“咔”的一声,清凉的水汽冒了出来,打在脸上。
顾绮野背靠围栏,一只手抱着肩膀,另一只手拿起汽水,低头凑近瓶口抿了一口。
他默默地看着大海,视线停在海平线的一两条船影上,夕阳下帆影摇曳。
片刻后,他忽然说:“我其实想谢谢你,昨天在飞机上对我说了那件事。”
“什么?”
“你说那个孤儿院,说我救了很多小孩,说他们都没有父母,但我给了他们生活的勇气……虽然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你给了我一些安慰。”
“还有很多人,你帮助过的人绝不止是他们。”尤芮尔想了想,补充说,“这么说,你果然还在对异行者幕泷的事情过意不去么?”
顾绮野点了点头,“我挺内疚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对失手杀死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愧疚?”尤芮尔说,“明明……你救过的人要远远比这多得多。”
“我的母亲死于一场意外事故,那场事故是一个异能者造成的。”顾绮野说,“后来家里一团糟,我每天回家,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见家人脸上的表情。”
他平静地说着,“不知不觉间,我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其实幕泷揭露真相、来杀我的时候,所以我当时在想,自己就死在那儿挺好的。”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他们背靠围栏,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默默地喝着汽水。
“你不能死。”尤芮尔忽然说。
“为什么?”
“因为……孤儿院的那些小孩,”尤芮尔说,“他们都很喜欢你,你如果死了,他们会很伤心的。”
“他们喜欢的是蓝弧,而且蓝弧不是早死了么?各种意义上都死了,上头还忙着办完他的哀悼会,然后找机会圈钱呢。”
“没关系。”尤芮尔认真地说,“我下次去福利院,我会偷偷告诉那些小孩子,蓝弧还活着,你还活着,这样就好了。”
顾绮野愣了一会儿,然后把双臂向后搁在围栏上,扭头看向她:“你这样不是违反了虹翼的保密协议?”
“加入虹翼的是顾绮野,不是蓝弧。”尤芮尔淡淡地说,“我只是对那些小孩说,蓝弧还活着而已,不矛盾。”
“你也有不像机器人的一面。”顾绮野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