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此孝道也。
突如其来的冷意,瞬间灌入寝卧,冲散了暖房里的温暖。
“要是太难,就算了。”
父母故去的这么多年,自己这個叔母早就成了母亲一般的存在。
似乎这样就能遮掩什么。
那道一直守在院外的雄壮身影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姜婉身后。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出口,别说是老嬷嬷了。
就像此时早已候在一旁的那位老嬷嬷。
她要学的东西,忽然就多了起来。
却没想到这看似文文静静的温婉少女,手段竟这么狠辣。
或许是离开绍哥儿身边太久了,她好像又要变成绍哥儿讨厌的那般模样了。
姜婉闻言,认真道。
婉娘。
冷硬、漠然,高高在上。
初学时,那戒尺落在身上的时候,姜婉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绍哥儿正月初四离家,如今已经是二百四十又四天。
但也差不离了。
运气不好,便只能沦为家妓,用来招待府中贵客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支足以射杀天门境大宗师的恐怖箭矢,已经被一只大手凌空抓住。
因为梦里的绍哥儿面容还是那副面容,却给姜婉一种分外陌生的感觉。
诸般种种不断变幻的表情,一旁陪着她一起吹冷风的女侍,倒是早已见怪不怪。
说起来,当时她只是跟李文静这个便宜义父说了一声。
说完,便见姜婶转忧为喜道。
“我跟你学了三个月的礼,以后你也跟我学学我的礼。”
……
就算不喜欢,她只能接受。
“吾家郎君,世之无二,神都那老货,焉配让我屈身?”
远到就仿佛隔着天堑一般。
“惦记的。”
“我就是……就是想给伱叔父写封信……”
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这要是成婚之后,家里养条狗,时间长了,估计都要生出二斤反骨!
见那老嬷嬷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姜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这天寒地冻的,要是着了凉……”
下一刻。
唤作家生子。
“你惦记他,他可曾惦记你?”
而姜婉虽然不知道李文静为什么让人来教自己宫廷之礼,但她得到过绍哥儿的暗示,知道自己这个便宜义父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
她想学一些东西。
看着婶娘神色的雀跃,姜婉笑着道了一声‘好’。
此时的姜婉面上的表情虽然依旧温和,但这份温和中却透露出几分疏离与漠然。
“那就好。”
转而换上了所有人熟悉的温婉平和。
“不难的,只要婶娘想学,婉娘教你。”
与姜婉记忆中温和浅笑的绍哥儿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字体,这位在外人面前一颦一笑都极为得体的新晋贵女,时而缱绻轻笑,时而绣眉微蹙,时而……
那年纪不大的女侍骤然撞上这样的眼神,心中一寒。
从年初早春的第一封信,到现在的深秋临冬,原本单薄的信笺日渐厚实。
更遑论一位彻侯了。
有好、有坏、有儿时的场景,也有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
长街上的别说是百姓了,就算是根基不深的普通修士,也不敢有丝毫冒犯。
怎么办?
姜婉有些心虚地将微红的掌心,虚握成拳。
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仪态,都一丝不苟,恰到好处。
梦里的重重云雾间,绍哥儿端坐于天际,身后的殿宇群落隐隐绰绰,宛如传说的上古天宫一般。
就算有儒家有教无类,也不是所有人都识字的。
绍哥儿离家的这么长时间,她还真忙得很。
生下孩童,无论男女,也是奴仆。
也会跟她诉说一些这些她跟这些书信主人之间的故事。
后来那一番埋人的话,更是近乎脱口而出。
“跟你没关系,起来吧。”
掌心开阖间,姜婉忽然笑了。
绍哥儿离家这么久,她时常梦见。
她也是想姜虎想得紧了。
姜婶闻言,脸色微微涨红,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不过这样也好,自从去年那场战事之后,绍哥儿变了,叔父好像也变了,就连自己也是一样。
真要出个什么意外,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当初韩某人的风流韵事传到镇辽城的时候,津津乐道者不少。
“婢子无意惊扰娘子,还……还请娘子恕罪!”
【九月十一】,就变成了【九月十二】。
期间,姜虎捎了几封家书来,都是姜婉帮她念的。
啪——
见自己碎嘴半天,竟只是换来这话,姜婶鼻子差点都气歪了。
然后习惯性地走到一处桌案前,将一块木牌翻动了下。
那道同样一身镇辽黑甲,面覆盖面甲的雄壮身影,双目赤红,仰天怒吼。
等做完这些之后,又陪着婶娘用完了早膳。
这一刻,姜婉莫名有些心慌。
似她们这些女侍奴仆,哪有资格谈这些?
等到岁数到了,姿容出众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沾一沾主家郎君的床边,搏一个贱妾的名分。
姜婉紧了紧身上的绸衣,望着窗外的景色,原本因为思念而沉郁的心情,忽然疏解了许多。
等到姜婶用完朝食离席而去,姜婉也缓缓放下了碗筷,示意她过来。
那一队甲士的实际作用,也仅此而已了。
看不到,不就好了。
而且是当街刺杀!
自然是不识字的。
“娘子天资聪颖,没有半点差错。”
随后便看到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大步走进房中。
喜欢又如何?
不喜欢又如何?
这样的普通甲士也就能起个威慑作用,避免宵小杂鱼的滋扰罢了。
姜婉扭头看去,那双初醒的美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尚未聚焦的缘故。
……
“娘子这身段仪态,就算是入宫当个娘娘也绰绰有余了。”
以为是自己冒冒失打扰到姜婉就寝,赶忙叩首请罪。
不过有时候,这位主家娘子兴致来了。
一个不那么温婉的婉娘……
“娘子……小心着凉。”
这大半年来,随着韩绍在冠军城日久,与镇辽城的往来也日渐多了起来。
两相对视,那双深邃如沧海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
除了某些阶层有意为之外,无论习文还是练武,都是需要花费的。
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替姜婉掩起了敞开的窗户。
老实说,姜婉并不喜欢除了绍哥儿外的任何男子,这般近的跟着自己。
姜婉浑浑噩噩间,似乎听他说了什么,自己甚至还给了回应。
回过神来的她,眼中的漠然之色飞速褪去。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信笺,似乎要证明什么。
“绍哥儿在北地,不是快活,是做正事。”
“那就好,那就好。”
收回散乱的心神,姜婉和声问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诸般种种,早已不足为奇。
一言不合,就差点让自己成为人彘。
说完,还会饶有兴趣地问她。
而普通百姓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
姜婶也有所耳闻,自然是气的不轻。
周而复始,谓之宿命。
说着,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赶忙又补了一句。
“娘子,是要起身吗?”
“学得会,你活。”
“乖囡!你怎么又这么不爱惜自己!”
等到婶娘说完,姜婉才起身放下手中的那沓书信,小心仔细地归整好,将之收起。
只是这一箭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要是姿容一般,便由主家指配给同为奴仆的男子。
就像是此刻。
一切都在变。
后来被绍哥儿发现了,见绍哥儿生气,她也就不敢这么做了。
姜婉见状,莫名的心头微酸,上前牵住婶娘有些瘦弱、粗糙的手,柔声鼓励道。
姜婉也没太放在心上。
仿佛在说‘原来如此’。
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抵上也只是某些女子年少闺阁之时的天真幻想罢了。
“找……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