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等以为丞相所言……可行!”
有人起头,余下之人瞬间连声附和。
“不错!燕公此番功莫大焉,非封王无以酬功!还请陛下应允!”
“还请陛下应允!”
“还请陛下应允!”
整齐划一的‘请旨’,于大殿之上回荡。
帝座之上的姬胤似乎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这是在逼宫!
姬胤怒目圆瞪。
此刻的他眼中似乎要喷火,这股蓬勃爆发的怒意,任谁来看都能看出并不是装出来的。
他是真的怒了。
封王!封王!封王!
他一个贱民出身的卑贱小卒也配?
夺朕之妻!斩朕分神!
连朕母妃留给朕的最后念想,也一并抢了去!
还逼得朕不得不杀尽府中母族,甚至还亲手斩下亲舅首级!
后来朕更是不惜远赴南海十年!
十年!
你们知道朕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如此深仇大恨,你们还想朕亲自给他封王?
笑话!
‘朕只想要他死!要他死!’
姬胤怒意冲霄、恨意勃发,可就在这时,他对上了上官鼎递来的目光。
明明那辅政的丞相之位,位在帝座之下,却是居高临下。
一瞬间冷静了下来的姬胤,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丞相此事可否再商议商议,咱们从长计议?”
上官鼎淡淡道。
“怎么?陛下对本相的话,有意见?”
两相对视,姬胤最终垂落眼眸,无奈道。
“那……便依丞相的吧。”
说罢,姬胤径自从帝座起身,有些颓然道。
“朕最近修行可能出了点岔子,有些乏了。”
“朕先走了。”
上官鼎颔首应允。
“去吧。”
“陛下年幼体弱,当以保重龙体为要。”
“国事纷乱,有本相、有诸位臣工在,陛下无需过多忧愁,好好将养龙体即可。”
这一刻的未央金銮之上。
帝座左近的这一对君臣,可谓将权臣和傀儡帝君演绎到了极致。
而随着姬胤的离开,上官鼎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几分松懈。
刚刚这一番不算试探的试探,让他彻底确信了,姬胤和韩绍二者之间确实势同水火。
没有任何媾和的可能。
上官鼎顿时放心不少。
这样一来,仅凭他姬胤一人,在这神都囚笼之内,纵然他姬胤有着万般隐忍与算计,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
金銮之上,方略已定,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封王一事却不是小事,就算单纯只是为了稳住那位燕国公也不可能草率行事。
圣旨敕封、金书玉册、一应仪仗、仪典……都要准备好了,才能最终遣使成行。
而姬胤除了那日在未央金銮上表现出了抗拒外,接下来的诸事却表现得极为配合。
甚至就连仅存的一些姬氏宗室抱着祖宗牌位在未央宫外哭诉,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也被姬胤亲自动手消弭了这些反对之声。
如此识相,倒是让上官鼎舒心了不少。
而更让上官鼎心情大好的事情,不在宫外,而在宫内。
这些日子宫中传来喜讯。
他的嫡女,如今母仪天下的大雍帝后有孕了!
上官鼎大喜过望。
因为只要此子顺利诞生,于他日后的谋划而言,无疑是又凭添了一张底牌。
只是就在上官鼎为此欣喜不已,甚至觉得最近诸事顺遂的时候,一则噩耗突然从宫中传来。
大雍兴平元年,七月。
帝后突然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上官鼎又惊又怒。
上官嫡女,一朝帝后,本身还有着不低的修为。
怎么会如凡俗一般病倒?
更关键的是她腹中的帝子,可是关乎到他百年谋划,断然不可有失!
这让上官鼎如何能够不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上官鼎星夜入宫。
……
这一夜的夜色很暗。
夜幕之下的帝阙宫墙重重叠叠,构筑出大片大片的阴影。
显得格外安静。
若是凡俗观来,好似一头吞噬一切的洪荒巨兽趴卧于天地之间,少了几分堂皇威严,多了几分森然恐怖。
可火急火燎出现在宫中的上官鼎却并未在意这些,呵斥了一句。
“怎生不掌灯?本相何曾短了宫中花用?”
说罢,不等匍匐在地的内侍回应,便一步踏入帝阙后宫之中。
人还未至,便怒声道。
“姬胤!本相将嫡女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废物!”
直言帝君名讳。
张口喝骂,视之如孩童,甚至奴仆下隶!
做权臣做到上官鼎这个份上,可谓古今少有了。
只是上官鼎这一声喝骂之下,今日这宫中却安静得近乎诡异。
上官鼎觉察了几分不对劲,下一瞬九境太乙的恐怖神念倾泻而下。
可眼前这暗夜中的连片宫阙却仿佛吞噬一切般,神念遍布之下竟陷入了一片虚无。
上官鼎脸色一变。
而这时,只听一声熟悉的轻笑传来。
姬胤!
已知今日有异的上官鼎,脸色一片森寒。
“姬胤,你欲寻死乎?”
“别忘了,你这帝位是谁给的!”
“本相既然能给你,自然也能收回——”
这话说着,终于捕捉到姬胤所在的上官鼎一步踏出。
可就在他踏入那处寝殿的一瞬,上官鼎骤然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冲霄的怒火霎时爬满他一贯威严稳重的脸上。
“姬!胤!你疯了!?”
九境太乙的恐怖气机宣泄,横扫一切。
可寝殿中的姬胤却是岿然不动,平日里在上官鼎面前小心、怯懦的面上,此刻平静中夹杂着几分玩味、戏谑与……癫狂!
“怎么?朕这份礼物……丞相,不喜欢吗?”
寝殿微弱的烛火摇曳。
视线中,姬胤手持一柄滴血长剑,就这么斜倚在身后的软塌之上。
而在他脚下,一具头戴凤冠的雍容女尸,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他脚下。
鲜血弥漫,晕出了大片的红。
配上她身上的火红霞衣凤袍,有种极致的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