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诚目光倏然扫过。
最终,定格在房间中央那张床上。
床上罩着一层白色纱帐,透过朦胧的薄纱,可以看见一个隐约的人形轮廓正静静地躺在其中。
空气弥漫的那股臭味,正是从那源头飘散出来的。
方诚眼睛微微眯起,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没有听到任何心跳与呼吸声。
在伸出手拉开这层薄纱之前,就已经可以确定,床上躺着的,应该是一具尸体。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被猛地掀开的薄纱下,是一具形态可怖的干尸。
尸体已经完全看不出生前的容貌,皮肤像风干的腊肉般,紧紧贴在骨骼上。
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巴痛苦地大张着。
仿佛临死前处于某种极度恐惧的状态中,苦苦向着凶手求饶。
方诚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这具干尸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惨烈。
只能从某些身体特征上,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一名女性。
她看起来已经死去很久了。
但奇怪的是,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自然腐烂的迹象,也没有寻常尸体该有的恶臭。
就好像她全身的水分与生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某种力量彻底抽干。
方诚仔细观察着这具干尸,希望能发现什么线索,可仍旧一无所获。
毕竟他不是专业的法医,手头也没有任何检测仪器。
随后便抬起头,再次仔细审视整个房间。
现在可以确定,这间屋子里除了这具尸体,再没有第二个活人。
刚才方诚踹门而入,甚至故意在搜查时,暴露了数次后背的破绽。
就是为了勾引那个可能使用隐身术,躲藏在暗处的毒蝎。
但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现身。
“难道陈琛在骗我……”
方诚低声自语。
不。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旋即就被否决。
方诚视线落在床脚的地板上。
那里,有一滴早已凝固的,指甲盖大小的黄色黏液状物质。
他眼神一亮,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
刚一接触,皮肤便传来灼烧般的刺痛,仿佛沾染上浓硫酸。
指尖的皮肤慢慢地变得干瘪,血肉的水分似乎正在被黏液吸收。
方诚眼神一凛,真气流转。
指尖犹如打火机般,“腾”地冒出一缕赤金色的火焰。
那滴诡异的黏液在火焰灼烧下,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住在这里的应该就是毒蝎,没错……”
方诚站起身,视线又落在了书桌上。
那里放着一杯咖啡,他伸手触摸杯壁,尚有余温。
这间屋子的主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忽然,他的目光被台灯的电线吸引。
顺着电线,看向墙角的插座上。
那里,插着一个白色的、带着旋钮的装置,好像是用来计时的。
方诚瞬间明白过来。
这是用来控制卧室灯光的定时开关,设定好时间,就会自动切断电源。
刚才他在外面看到这间屋子的灯光熄灭,并非是主人睡下,而是定时器在搞鬼。
这个猎物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够警惕,够狡猾。
但越是这样,越说明自己没有找错目标。
方诚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
外面同样漆黑深沉。
冰冷的雨水敲打着玻璃,汇成水流蜿蜒而下,模糊了街道上的景象。
他望着窗外,目光微微闪烁。
按照案卷宗上的侧写推断,毒蝎有着在雨夜出没,尾随年轻女性,伺机下手的嗜好。
这种连环杀手在长期蛰伏后,通常会有一个难以遏制的冲动期。
他们会无法自控地外出,去寻找新的目标。
而今晚这个雨夜,很可能就是对方猎杀的时刻。
自己可以选择留下来,藏在这间屋里,等待对方归来自投罗网,给予致命一击。
或者……
想到这,方诚霍然转过头,再次看向床上那具死状凄惨的女尸。
随后伸出手,将她那双无法瞑目的眼睛轻轻阖上,平静地说道:
“放心吧,我会让凶手给你陪葬的。”
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丝毫逗留,转身走到窗前,直接推开窗户。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从七楼的窗口纵身跃下。
黑色的雨衣在夜风中飘荡飞舞,如同一只展开双翼的猎鹰,瞬间消失在黑暗的雨幕里。
………………………………
JB区,迎春路。
“丽人夜总会”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氤氲开一团团紫红色的光晕。
如同都市森林里潜伏的巨兽,睁开迷离眼眸。
即使是下雨天,也无法浇熄这里狂热的氛围。
强劲的鼓点穿透墙壁,与哗哗的雨声交织在一起,震动着湿滑的柏油路面。
陆续有汽车在门口短暂停留,放下或接走一个个衣着时髦、打扮靓丽的男女。
程乐奕今晚的运气显然不太好。
她站在屋檐下已经快十分钟了。
一辆辆亮着“载客”红灯的出租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溅起水花,让她不得不屡屡后退。
她烦躁地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放入坤包里。
家离这里不过两条街,走回去也用不了多久。
打定主意,她便撑开那把在夜店门口花高价买来的透明雨伞,迈步走入雨中。
一袭惹眼的红色吊带裙,包裹着她窈窕有致的身材,修长白皙的双腿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细跟高跟鞋踩在积水的路面上,发出清脆而又孤单的“嗒、嗒”声。
银色的流苏耳环,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与肩上那只亮片坤包,一同折射出午夜城市迷离的灯火。
拐过街角,喧嚣被瞬间抛在身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这里是一条僻静的辅路,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
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在雨中投下模糊的光圈。
雨点击打在伞面上,啪啪作响,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程乐奕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继续往前走。
不知从何时起,一种异样的声音,混入了雨声和她自己的脚步声里。
那是一种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同样踩在水洼里,发出的声音却比她的高跟鞋声更低沉,更粘滞。
就像是……拖着湿透的靴子在行走。
一下,又一下。
节奏与她的步伐若即若离,如同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
程乐奕的心,猛地一沉。
她攥着雨伞和坤包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有人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