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写信的人大多没读过书,也未上过堂,有些名字写得歪歪斜斜,有些甚至只按了个手印。
但字与字之间,有一个共通的意思:
他们愿意学规矩,不是因为有人逼,而是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规矩可以护命、护人、护家。
张青松看得仔细。
“这是……律往民间走了!”
“不是我们压他们去学,而是他们自愿来要!”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秦浩不言,只拂去案上的灰,慢慢将卷宗合上。
接下来的命令更简单。
各地归户满五十户者可设“自裁所”一处,意为小范围内部调解之地,村人有纷争,先由五户一议,三人一判,再送官府登记。
此举一出,天下震动。
十八国震得更厉害。
他们不是怕秦律真的管得宽,而是怕这律管得深。
这深,深到让一个从未见过县衙、从未进过学堂、从未听过“礼义廉耻”的逃户,也会说一句:
“这事不合规!”
不是讲义,不是讲情,是讲规。
这不是百姓反。
这是百姓立。
而一旦百姓开始“立”,原有的王道、宗法、血统、祖制、祭祀……一切都站不住了。
在旧制下,百姓只能听命。
在秦制下,百姓开始说:“这条,是不是合律?”
这一问,就够了。
这一问,比千军压境还吓人。
因为旧制王朝知道,民只要一问“为什么”,就说明他们已经不再把权力视作理所当然。
而“问”本身,就是“觉”。
楚国动得最快,他们在朝堂中连夜商议,要不要禁止边地百姓再自设乡规。
齐国紧随其后,下令严查乡里之间的“契纸”,凡未盖本地公印者,一律作废。
吴郡甚至更狠,明令“凡自称秦律者,擒送法司,罪同叛逆”。
而蜀北那边,有一地实在处理不了,只能命官员把所有归户赶出辖地,不准言秦,不准持牌,不准讲“律”字。
而这,正是秦浩要的。
张青松站在地图前,静静将一枚铜钉钉入楚齐吴三国交界。
“他们终于明说了!”
“他们承认秦律在他们地里!”
“他们怕了!”
“他们怕得明着来了!”
香妃轻声道:“但他们还是没有联手出兵!”
“是不是他们还想看?”
“还是说,他们……真没胆了?”
秦浩摇头。
“不是没胆!”
“是他们不敢输!”
“他们知道,若真打败我们,他们就要收回那群百姓!”
“收回那些已在秦地活得有尊严的人!”
“他们不敢!”
“他们怕收回去后,这些人不是跪下,而是反问一句—‘你凭什么让我回来?’”
“所以他们不能输!”
“也不敢赢!”
“就只能试探,挑动,造谣!”
“让我们自己犯错!”
“让我们走偏!”
“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律失控,人心散,乡约自毁,归户互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