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宫缟素。
太子于灵前上位,登基大礼要等到先皇下葬后再说。到处都乱糟糟,官员请示的声音,伴随着哭声,围绕着年轻的帝王,让他不能净心停下来,好好为他的父亲哭一哭。
一道接一道的旨意,一遍又一遍的请示,眼泪才在眼眶蓄起,就有人来劝慰陛下不要哀毁过礼。
周洄想要给父皇隆重的丧礼,朝上因为谥号就要吵半天。
周洄第一次坐在这个角度看朝臣们争论,麻木的表情下是厌恶,这么点事儿,到底值得吵什么?
但是他不能说。
他一说就有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等着他,直到他说出那句爱卿说的有理。
明明之前还对父皇感恩颂德,现在争论的却是父皇为帝毫无建树,当不得美谥,但是他仁慈却不短命,没有开疆拓土,也没有遭逢国难忧患而终。
宣,睿二字不用想,周洄提议用仁字,他们摇头晃脑的说不好不好,周洄知道他们就是想要和自己唱反调,他可以死犟着要选字,他们也能给他使水磨的功夫劝,浪费时间。
干脆给下哲,成二字,让他们在其中挑选,各退一步趁早把谥号定下来。
最后定下来是周哲宗。
晏子归远远看过周洄几眼,觉得他哀伤怒气交织,休息不好,已经是强弩之末。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去往灵堂,周洄果然在那,没有烧纸,就是安静坐着。
因为周洄深恨丹药毁了父皇的身体,所有道场都是请和尚做的,没有道士的影子。
周洄看她来,从袖子中拿出瓷瓶还给她,“晚了一步没用上。”
晏子归接过,“生死自有定论,陛下不必介怀。”
她拿来自己抄写的《度人经》,道士是坏的,道法又没错,“仙道贵生,无量度人,生人的痛苦不舍会牵绊往生者的脚步,这样不好。”
晏子归在周洄脚边坐下,“有时候我也觉不公平,他们倒是死了清净,不知道凡世的一切,但是活着的人怎么忘记,怎么停止想念。”
“那段时间我就抄这个经,抄完了就烧给他们,因为倾注了思念,烧完就很平静了,这一世的相处到此为止,我己不能为他们做更多,只有好好生活,我从他们那学来的点点滴滴为陪着我,直到死亡再让我们重逢。”
“陛下烦闷的时候抄一抄吧,累了困了就去睡觉。”不要这么苦熬着,你没有那个身体。
晏子归双手包住他的手,“你这样,我很担心。”
“父皇和我说他不是个好父亲,我又是一个好儿子吗?”周洄自问自答,“我对他完全没有怨愤?没有在心里想过如果他死了就好了吗?”
“他对其他儿子好的时候我也恨。”
“停住。”晏子归叫停,“你想这些干什么?父皇又不是因为你死的。都说天家无父子,你们俩能平稳交接玉玺,没有父子反目成仇,没有弑父杀子,己经是父子相得,一段佳话。”
周洄哑然失笑。
两人静坐了片刻,守夜的人早已知机出殿,只二人对着殿外夜凉如水发呆。
“这时节死其实也不错,不冷不热,哭灵的人不至于受罪。”周洄突然说,“我的谥号我先想好,到时候你要帮我盯着,不要让儿子把它改了。”
晏子归偏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