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范达尔的介绍,苏离感觉这个世界还是挺危险的。
像骑士、狂战士这种追求力量、荣誉和近身搏杀的战士,他们的愤怒、战斗渴望和对胜利的极端执着,最容易成为恐虐的信徒,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血腥屠夫。
而医生、药剂师、园丁、农夫这些与生命、疾病、腐败和再生循环密切相关的人,则最容易堕入纳垢的怀抱。他们对治愈的绝望、对生命延续的扭曲渴望、甚至是对腐朽过程病态的“欣赏”,都会在慈父的低语下化为传播瘟疫与污秽的狂热。那些身处绝望瘟疫中的人、放弃抵抗的病患、以及某些追求“自然平衡”到极端的德鲁伊或环保主义者,也常常成为纳垢的温床。
至于那些沉浸在知识海洋、追求无穷奥秘的学者、法师、工程师和阴谋家,他们的求知欲和对力量的贪婪渴求,极易将他们引向奸奇的领域。为了禁忌的知识、预见未来的能力或操控命运的丝线,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背弃道德,玩弄人心,成为诡变之主忠诚的巫师和密探。任何对“计划”和“控制”有极端执念的人,如某些政客、间谍或战略家,也难逃奸奇的诱惑。
而那些追求极致感官刺激、艺术完美、肉体欢愉或情感体验的艺术家、享乐主义者、贵族、名流甚至某些追求“纯粹美”的战士,则是色孽最甜美的猎物。他们的欲望永无止境,最终在寻求更高、更烈刺激的过程中,灵魂与肉体都被色孽的极致快感所吞噬,沦为追求感官癫狂的堕落者或扭曲的“艺术品”。追求完美剑技到偏执的剑客,也可能滑向色孽的深渊。
苏离不禁咋舌,对范达尔问道:“有什么办法保证他免受混沌的侵蚀吗?”
“对神灵的坚定信仰,是人类灵魂最坚固的壁垒,也是对抗混沌低语最锋利的长矛。”一个低沉、沙哑,却带着磐石般不可动摇力量的声音,从苏离身后传来。这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穿透了星露甜橙领域带来的宁静,带着一种历经磨难的沧桑与纯粹至极的信念感。
苏离和众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位气息如炽热烈焰般的牧师,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他们身后。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麻布苦行袍,赤着满是厚茧和老疤的双脚,风尘仆仆。他的面容被风霜刻满沟壑,眼神却如同两团在寒夜中燃烧的、永不熄灭的圣焰,锐利、纯粹,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与伪装。
他的目光扫过范达尔,扫过面露惊惧的修女们,最后落在苏离身上。
“领主大人”他声音平稳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混沌的力量,根植于灵魂的空虚与欲望的失控。恐虐利用愤怒与征服的渴望,纳垢利用对绝望的屈服与对‘永恒’的扭曲向往,奸奇利用贪婪的求知与操控的野心,而色孽…”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山顶,“…它则腐蚀一切感官的边界,将追求‘极致’的渴望,异化为永无止境的堕落深渊。”
他向前一步,脚下的碎石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肃穆。他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魔力波动,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安宁、杂念顿消的纯粹气场,与星露甜橙的净化领域隐隐共鸣。
“信仰,”旦丁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听者心上,“并非盲目的崇拜。它是对更高秩序、对善与光明的绝对认同与全身心皈依。它用希望填补空虚,用戒律约束欲望,用奉献代替贪婪,用内心的平静抵御感官的诱惑。”
他抬起枯瘦但异常稳定的手,指向那株流淌着内敛银辉的星露甜橙树:“此树之伟力,在于其净化外邪,抚慰心神。但真正的堡垒,需建在灵魂深处。”他又指向自己饱经风霜的胸膛,“信仰,便是那堡垒的基石。它让灵魂锚定于光明的秩序,使混沌的低语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徒劳无功。”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离身上,带着一丝洞察:“大人想用弗里德里希的才华?可以。但前提是,他必须身处一个信仰强大到足以压制并净化其内在腐化的环境之中。”
“而烈阳女神的信仰正是这般炽烈、灼热与纯粹,如火焰一般净化着信徒的身体,驱除一切的混沌。”
“所以只要他能够虔诚而毫无杂念的信仰烈阳女神,就能抵御住色虐对他的腐蚀。”
苏离看向眼前这位赤足而立、衣衫偻烂却仿佛散发着万丈光芒的牧师,顿时就有了一个猜测。
毕竟他太符合烈阳女神的信徒了,他们日常总是爆发出足以氪瞎常人双眼的金光。
希露徳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介绍道:“领主大人,这位就是苦行圣徒·旦丁阁下。我们找到他之后,他就要求立即来见您。”
苏离笑着开口,说道:“我已经感受到了旦丁阁下那纯粹、坚韧、散发着饱含力量、戒律和信仰的气息,就如地狱之火一般的炽热。这除了苦行圣徒,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旦丁微微颔首致意,说道:“很荣幸见到您,紫荆花骑士。您是我们整个教会的骄傲,您的事迹,就算是在马莱堡也广为流传。而您派出的远征军团更是为整个烈阳女神教会增添了荣耀。”
苏离从容回道:“这是我受烈阳女神庇佑理所应当的回报。不过旦丁阁下适才对教义的宣讲,倒是让我对信仰有了更深的了解。”
旦丁那双燃烧着信念火焰的眼睛审视着他,片刻后,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缓和。
“能听到您如此说,是女神的光辉在闪耀。”旦丁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少了几分初时的锋锐,多了一丝探讨的意味。“紫荆花骑士,您既为女神所眷顾,又肩负开拓与守护的重任,想必对女神的教义有其独到的体悟。在您看来,烈阳女神的光芒,其本质为何?是焚尽污秽的净化之火,还是滋养万物的生命之光?”
苏离并未立刻回答。他目光扫过旦丁赤足上沾染的尘土,扫过他苦行袍上象征磨难的补丁,最后落回他那双仿佛能洞悉灵魂深处的眼睛。他感受到这位圣徒并非在寻求一个标准答案,而是在试探他这位领主信仰的深度与方向。
“旦丁阁下,”苏离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烈阳女神的光芒,既是利剑,亦是麦穗。它并非单一之物。”
他停顿了一下,整理思绪,继续说道:“女神之光,首先是秩序之焰。它焚烧混沌的污秽,驱散绝望的阴霾,以无情的烈焰净化那些扭曲的、堕落的、意图颠覆世界根基的存在。这火焰锻造了骑士的勇气,铸就了战士的纪律,是我们对抗混沌四神及其爪牙最锋利的武器。没有这焚尽黑暗的烈焰,秩序无从谈起,生命亦无法延续。”
旦丁微微点头,眼中火焰跳动,显然认可苏离对女神战争与净化一面的理解。
“秩序之焰…生命之辉…”旦丁低声重复着,沟壑纵横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表情,但他眼中的火焰似乎燃烧得更明亮、更纯粹了一些。“领主大人,您的理解…颇具深意。女神的光辉,确实兼具毁灭与创造、守护与惩戒的双重伟力。然而,理解是一回事,践行又是另一回事。”
他向前又踏出一步,那磐石般的气势再次凝聚,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苏离身上,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审视。空气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凝重,星露甜橙的宁静光辉与旦丁身上散发出的纯粹信仰之力相互交融,形成一种奇异而肃穆的氛围。
“那么,紫荆花骑士,苏离领主,”旦丁的声音如同敲响的洪钟,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直指核心的教义拷问:“现在,请直面您内心的信仰,告诉吾等,也告诉高踞于神圣烈日之上的女神——您手中紧握的利剑,其锋芒,究竟为谁而闪耀?!”
这个问题如同炽热的烙铁,印在所有人的心上。范达尔屏住了呼吸,修女们攥紧了祈祷的麦穗,希露徳也紧张地注视着苏离。他们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更是一场灵魂的试炼,是苦行圣徒对领主信仰本质的终极拷问。
苏离的回答,将决定他获得何种“骑士道”的认可,也将定义他未来道路的基调。
苏离迎着旦丁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穿越以来的经历:驱逐混沌爪牙的浴血奋战,建立领地时的殚精竭虑,看到农夫在开垦土地上收获第一缕麦穗时的欣慰,以及此刻面对这位纯粹圣徒时的庄重感。
苏离深吸一口气,他选择遵循自己内心对“平衡”的理解,结合自身领主职责所领悟的道路。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在肃穆的空气中回荡:
“剑锋与麦穗,皆需要光焰的平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的领地,扫过那些跟随他的骑士,最后落回旦丁身上,眼神锐利而清明:
“当混沌肆虐,意图玷污秩序、毁灭生命之时,我剑锋当为焚尽污秽之烈焰,锋芒所指,寸草不留,只为荡清寰宇,重铸秩序之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