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食物的清香。
大明皇帝……
朱翊钧正坐在一张紫檀木小膳桌前用早膳。
他的饮食正如其性格,偏好清淡、克制。
桌上是几样极简单的食物,一碗熬的金黄的米,一碟切得细如发丝的宫廷酱瓜,几块小巧玲珑、松软洁白的奶饽饽,还有一小碗清炖的“白凤乌鸡”汤——
这些早膳里面,只有白凤乌鸡汤算是贵重些的。
白凤乌鸡这是一种极其名贵、被视为滋补圣品的珍禽,羽毛洁白如雪,冠如丹砂,在宫廷苑囿中精心饲养,每月皇帝也不过能享用四五只。
汤色清澈见底,只飘着一片参须,不见丝毫油腻。
朱翊钧穿着杏黄色的常服龙袍,神情平和,用小银勺慢慢舀着小米粥,偶尔夹一筷子酱瓜,动作斯文而专注。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冯保侍立一旁,低眉顺眼,轻声细语地汇报着一些宫中的琐事和朝臣动向。
“陛下,昨日内阁递上来的奏本,奴婢已初步分拣,符合规制的,已经批了红,用了印章,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奴婢已经放在了您的案头上了……”
冯保的声音轻柔,如同耳语。
朱翊钧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专心对付着碗里的米粥。
他刚用完最后一口粥,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陈矩来了,说是有李成梁的奏疏。
朱翊钧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李成梁连夜发回密揭?
等到朱翊钧接过密奏后,目光迅速扫过,随着阅读的深入,他那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眉头渐渐蹙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纹。
“倭患……羽柴秀吉……统一之势……请调水师驻巨济岛?”
朱翊钧低声念出几个关键词,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他放下密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乾清宫内一片僻静,冯保和陈矩都屏息凝神,不敢打扰皇帝的思考。
良久,朱翊钧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遥远的东方海疆。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洞悉了时光的感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冷峭:“这才万历十一年啊……丰臣秀吉……这个名字,竟来得如此之早?李昖……看来是真急了。”
说着,他将密揭递给冯保:“冯大伴,将此密揭归档,等着李成梁回来,朕想着好好跟他聊聊。”
“奴婢遵旨!”
与此同时,天津通往北京的官道上,宁国公李成梁的庞大仪仗正簇拥着朝鲜国王李昖华丽的车驾,浩浩荡荡地行进。
旌旗招展,鼓乐齐鸣,尽显天朝迎藩的威仪与隆重。
李昖坐在宽大的马车内,望着窗外熟悉的华北平原秋色,心中盘算着入京后如何向天子陈情。
他全然不知,他那份关于倭患的忧虑,已经化作一道加急的密奏,提前撕开了帝国东方海疆平静的表象,惊动了那位深居九重的年轻帝王……
他是跟李成梁心连心,可李成梁却给他玩脑筋。
吃谁家的饭,端谁家的碗,李成梁还是清楚的。
实际上,李成梁并不会帮助李昖说服天子。
让山东水师过去对付一些小规模的贼寇,那不是闹着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