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找李成梁过来,这就算是上任之前的谈话了,李成梁举荐的数十个将领,对其忠诚,到了朝鲜也不会有被朝鲜官方糖衣炮弹糊弄住的概率。
听大明朝的话。
这是今日谈话的重点。
同样,也透露出了在未来可能发生的明倭战争之后,朝鲜政治的新型格局。
李成梁此番认下这个职务。
朱翊钧很是满意。
“宁国公请起。”朱翊钧声音温和了许多:“爱卿能领会朕意,朕心甚慰。此去朝鲜,任重道远。朕信你之能,亦信你之忠。望卿勿负朕望,替朕,也替大明,守好这东面的藩篱……”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人情味补充道:“蓟门总兵官李如松,忠勇可嘉,镇守北疆,亦是国之干城。俗话说的好,老从子,少从父,你啊,此番远行,父子相隔,可写封家信,告知长子,征求一下小李将军的意见……或是,朕特批他即可入京,前来相送。”
李成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陛下体恤,不过军国大事重如泰山,臣写信告知犬子即可,不用归京相送。”
这一刻的君臣相得,至少在表面上,达到了顶峰。
随后,朱翊钧与李成梁又相聊了片刻细节后,便准其退下。
李成梁怀揣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重新燃起的雄心壮志,恭敬地退出了乾清宫。
当他沉重的步履踏出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门槛,步入深秋宫苑略显清冷的空气中时……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野望、责任与一丝对未来未知的轻微忐忑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老子……又要掌兵了!而且是……执掌一国之军!”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咆哮。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步伐也重新变得虎虎生风,仿佛卸下了在京师戴了许久的富贵枷锁,那股属于辽东枭雄的彪悍气息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中飞速地盘算着,到了朝鲜,第一步该从何处着手整顿?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将“听大明朝的话”这六个字,刻进那些朝鲜兵将的骨子里……
正沉浸在思绪翻涌中,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却轻巧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宁国公请留步……”
李成梁回头,只见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快步追了上来,脸上带着一贯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冯公公。”李成梁停下脚步,拱手见礼。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国公爷此番再赴戎机,实乃陛下天恩浩荡,亦是国公爷宝刀未老,雄风犹在啊!老奴特来道喜!”
李成梁心中一凛,脸上却堆起笑容,连连摆手,姿态放得很低:“冯公公言重了,我此去朝鲜,不过是替陛下执掌兵权,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罢了。朝鲜那弹丸之地,岂能与辽东重镇相提并论?说起来……”
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公公是陛下身边近人,见识广博。老夫离京日久,这朝鲜毕竟不同于辽东,其国政情复杂,倭患又炽,老夫此去,心中……实是有些忐忑啊。”
冯保是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李成梁话中的试探?
他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国公爷何必忐忑?您是老成谋国之人,自有雷霆手段。更何况……”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辽东虽换了戚金、麻锦两位总兵官,可都是您当年一手带出来的老部下,与您情谊深厚,鸭绿江不过一江之隔,国公爷在朝鲜但有需要,无论是军情通报,还是……些许物资支援,只需一道文书过去,以您和戚、麻二位的交情,加上陛下此番重托的旨意,他们岂有不尽心之理?辽东,就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啊……”
“当然,陛下也是你最坚实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