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成梁,这个大明朝的宁国公前往朝鲜。
天子同意。
百官同意,而李成梁自己也乐意。
可唯独一人对此有其他的想法。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成梁视为骄傲,最为勇敢,又统帅能力的长子,李如松。
相较于京师秋日的安宁,蓟镇的秋风更添几分边塞的凛冽。
总兵府邸内,李如松一身常服,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一杆精良的鸟铳。
火铳锃亮,显然主人保养得极好,只是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他眼中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北虏已不成气候,多年不敢大规模叩边。
李如松这个总兵官,虽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每日却不过是例行公事:点卯、练兵、巡查关隘、与朝廷兵部对接粮饷器械……日子规律得近乎麻木。
偶尔率精骑出塞武装巡逻兼打草谷,虽能提振士气,却也难解他骨子里渴望建功立业、重现乃父当年威风的饥渴……
“报——!”
一名亲兵快步跑入厅堂,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加急信函:
“总镇!京师宁国公给您的书信……”
李如松眼睛一亮,放下鸟铳,一把抓过信函。
火漆完好,封皮上是父亲李成梁那熟悉的、带着一股剽悍之气的笔迹。
他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抽出信纸,查看起来。
李如松脸上的表情便凝固了。
随着阅读深入,他的眉头先是紧锁,继而挑起,嘴角不自觉地抽动,最后竟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荒谬的笑容……
信是李成梁亲嘴口述,也没有让书办修饰,满篇大白话,甚至带着点辽东老军痞味道的大白话。
“吾儿如松亲启……”
“见字如面……”
“京师这富贵窝,差点把你老子骨头都养酥了!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你老子我,又要出山了……”
“陛下隆恩,委以重任,命老子总督朝鲜练兵事务兼理备倭军务!授王命旗牌!即日便率两千五百精兵教习,开赴朝鲜!
”哈哈!儿啊,你想想!朝鲜那地方,倭寇闹得凶,兵备废弛得跟筛子一样!这正是你老子大展拳脚的好地方!不出三五年,老子就能把朝鲜那几十万孬兵,操练得跟咱辽东铁骑一样能打……”
“不,至少也得有七八分模样!到时候,数十万听你老子号令、与大明朝同心同德的朝鲜劲旅,就攥在咱老李家手里了!这局面,想想就他娘的痛快!比在京师当个鸟国公强百倍……”
“你且在蓟镇好生镇守,替陛下看好北大门!待为父在朝鲜打开局面,练出强兵,说不定还能调你过去,咱们父子联手,在朝鲜干他娘的一番更大的事业哈哈……”
跟天子说话,李成梁可能不说心里话,可给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书信,却都是心里面最深处的想法。
可李如松看完之后,霍然起身,在厅堂里来回踱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兴奋、惊讶、不服、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混杂在一起。
他一把抓过信纸,又看了一遍,尤其是那句“数十万听你老子号令……攥在咱老李家手里”,让他心头狂跳……这人还没有去朝鲜呢,怎么又开始狂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一直侍立在一旁、头发花白的心腹幕僚。
这位是当年李成梁留给他的老人,名叫吴先生,深谙辽东旧事与朝堂规矩。
“老吴!你看看!你看看我爹!他都多大岁数了,眼看就六十的人了!陛下怎么还能让他去朝鲜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折腾……”
“啊这差事,论精力,论年纪,论……论本事……”
“难道不是我李如松更合适吗?”
说着,把手中的书信交给了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