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行出京师三十里,在一处官道旁的密林中缓缓停下。
一名身着玄甲,气息如渊的校尉,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中央那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王爷,身后的尾巴,都已撤了。”
车厢内,盘膝而坐的,正是皇叔赵无极。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精光。
“知道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按计划行事。”
“是!”
校尉躬身退下,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车队之中。
片刻之后,这支庞大的车队,再次启程,朝着云梦泽的方向,不紧不慢的行去。
而在那密林深处,另一支人数不过数十,但每一个人的气息都远比龙骧卫更加精锐,更加沉凝的身影,悄然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潜回了那座风雨欲来的京城。
赵无极掀开车帘的一角,回头望了一眼那早已被暮色笼罩的京师轮廓。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复杂的叹息。
“哲儿啊,哲儿……”
“皇兄,已经给了你最后的机会。”
“千万……不要犯错啊。”
皇宫,金銮殿。
空旷的大殿,没有点灯。
只有殿外那连绵不绝的阴雨,透过高大的窗棂,洒下些许灰暗的光。
楚皇独自一人,坐在那张冰冷的龙椅之上。
满朝文武,皆已退去。
偌大的殿宇,只剩下他孤零零的身影,与那无尽的,死一般的寂静。
他的手中,正轻轻抚摸着一柄通体由上好檀木雕琢而成的如意。
木质温润,包浆厚重。
这是太子在他五十大寿之时,亲手为他雕琢,献上的贺礼。
那时,哲儿的脸上,还带着孺慕的笑容,眼中,也满是为人子的纯粹与敬爱。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笑容,变得虚假。
那份敬爱,又变成了敬畏,乃至……怨恨?
是自己沉迷权术,冷落了他?
还是那张龙椅,本身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注定了父子二人,终将陌路?
楚皇的眼神,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温柔与迷茫。
“陛下……”
司礼监大太监魏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远处,躬着身子,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龙椅上那位帝王的神情。
“夜深了,雨大,天凉,您……该歇息了。”
他顿了顿,又用更低的声音,试探着说道。
“老奴以为,太子殿下……他只是一时糊涂,绝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或许……或许是身边,有妖人蛊惑,也未可知。”
楚皇没有回应。
他依旧静静的,抚摸着手中的那柄木如意。
只是,他眼神中那最后一丝温柔,正一点点的,被一种彻骨的冰冷所取代。
最终,那冰冷,化作了君临天下的漠然。
子时。
京师之内,那连绵不绝的夜雨,不仅没有停歇,反而越下越大。
轰隆!
一道惨白的惊雷,如天神之怒,悍然撕裂了漆黑的夜幕。
豆大的雨点,夹杂着狂风,噼里啪啦的,狠狠砸在宫城的红墙琉璃瓦之上,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与杀戮,奏响序曲。
东宫,正殿之内。
数百名身披特制的黑色软甲,面容冷峻的死士,早已悄然集结。
他们的呼吸,被压抑到了极致,与殿外的风雨声,融为一体。
他们,是太子赵哲,耗费了无数心血,用金钱、权势、恩情、仇恨,暗中培养了十数年之久的,最锋利,也最隐秘的一把刀。
此刻,这把刀,终于要出鞘了。
赵哲褪去了那一身象征着储君身份的常服,换上了一套由金丝与玄铁混编而成,象征着太子威仪与杀伐的,金色锁子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