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银回到家以后,都没来及去收拾院子里的狼藉,就先和父亲俩找地儿,把牛安顿的卧下,给吃好吃的,点火驱寒,看着牛安稳下来,父子俩才放心地走开。
在院子里找了些椽子,简单地把大门封住,主要是怕狼半夜潜伏进来。
纵然狼来的概率现在已经很小,但村子里的人,仍是不敢大意,尤其是家里养牲口的,就得格外小心谨慎,一旦给狼盯上,就遭殃了。
忙完后,父子仨回窑躺下时,都已经是后半夜了。
尽管他们都很累,很想睡,但大脑仍然兴奋异常,老爷子更是精神的可怕,听到老二和老四都在辗转反侧,于是他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重头理了一遍。
“总之,这所有一切都是老鼠惹的祸!”老爷子最终总结道。
“就是,”牛有银赞同道:“一包老鼠药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一家子一直拖着,现在把事情弄大了,才知道后悔!”
牛有铁没有搭腔,要说是老鼠的错,不如说是窑的问题。
不过,现在总算是时候挖新窑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现在咋弄?”牛有铁故意试探着问他父亲。
之前父亲一直阻止挖新窑,现在看他还阻止不。
老爷子想了想,叹着气说:“从明天开始,咱父子俩就先暂住你二哥家,嗯,我也想过,让你奶住过来,可是你奶不方便的嘛!
“她走不动,去哪都是问题,你二嫂子又得给她管吃管喝。
“你说管一天两天,就无所谓,若长此以往,可还好哇?
“到时不知道要看她多少脸色哩,划不来嘛,咱家又不是没吃的。
“咱父子俩晚上来将就睡一下,白天就回去了,至于烧炕的事,我就把咱家的麦秸拉来,放你二哥家,咱尽量不给你二嫂子添落怜。”
“那不挖新窑吗?”牛有铁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父亲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都没提一句挖窑的事。
“窑当然是要挖的。”老爷子声音沉沉地道,但只说了一句,又顿住了。
“那现在就先计划吧,反正睡都睡不着了。”牛有铁道。
毕竟挖窑的事,父亲最专业,再怎么着,这个头也还得他来起。
“也行,但挖一孔窑没你想的那么快,至少得半年光景,我跟你说过的嘛……”
“得得得,”牛有铁不耐烦,“我是说请人挖窑,不是咱自己挖。”
要真得半年时间,他都盖砖瓦房了,不出十来天就能入住进去。
“请人挖窑嘛——”
老爷子嘶了一声,接着就沉默住了,老人家的思想还仍旧停留在,几十年以前的“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上。
“可以请人挖。”
牛有银接过话茬道:“但是人工费有点高哟,这点你可要知道。”
他知道弟弟从来没挖过窑,也没见过别人挖窑的艰辛,而且,他家的窑当初也都是捡了现成的。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牛有银继续道:“重要的是,你还得箍窑,现在天气这么冷,想打个胡基都没有土,即便是有土,打下的胡基,也没办法干,胡基干不了,箍下的窑谁敢住?”
说到这里,他竟莫名的感到自豪。
幸好他家有两孔大箍窑,到现在都结实的像石窑一样,人住在里面,心里别提有多踏实了,哪怕是地震来了都跟他们没关系。
现在他们睡的这孔窑,就是因为当初没有钱箍,所以窑顶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感觉再不箍,要不了多久就会坍塌。
现在他睡在里面,都多少会感到提心吊胆,因为头顶就是一大块马上就要塌下来的土疙瘩,这年代,被窑活埋的人可还少?
二哥的话,如一股麻电,刺痛了他的神经。
如果真像二哥说的那样,那这窑还真就没办法挖了。
老爷子接过话茬道:“你二哥说的对,挖窑不是口头上随便说说那么简单,首先咱得挖十几米深的大坑,有了立面墙以后才能挖窑,挖好了窑,还要烧窑,封窑口,要抹泥,要立门,打窗,盘炕,杂七杂八加一起少说都得一年半载了。”
父亲这话,他怎么听怎么耳熟。
“我知道。”
牛有铁立刻道:“那请人来挖呢?我就不信还需要那么长时间,当然,您之前不是说不用请人的嘛,他们要是都自觉来帮咱挖窑,管顿饭有啥?”
“是不用。”
牛有银笑着道:“只要你说你家要挖窑,村里十个人有一半,知道后都会不请自来,可你要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小部分活儿,比如向下挖大深坑时,是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你有力气就行。
“但是到了最后阶段,没点经验肯定是不行的,你想想,大家辛辛苦苦把窑挖好了,给没经验的人,一撅头挖烂,岂不就前功尽弃了嘛。
“还有就是箍窑,这个必须得请很专业的箍窑匠来弄,这可是在跟生命打交道,箍不好,塌了可是要人命,所以免费的能有多好嘛!不如自己干,干仔细些,人住着也放心。”
二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可自己干,那是不可能。
但只要钱到位,还怕请不来好窑匠?
“那请人得多少钱,具体的。”牛有铁急的问。
这种事,放到前世只要一台推土机,一天就能轻轻松松搞定,没想这年代会这么复杂。
牛有银回答道:“挖窑的工资,每人每天至少得两块钱,虽然不管住,但好歹得管吃吧,箍一孔窑,少说得两三个月,而且就这人还不好找。”
微微一顿,接又道:“不过这时候应该还算好找,大冬天人都闲着,总之,不只是工资问题,主要还是胡基不好打,没胡基,一切都免谈,你要想好。”
这种事,要是换了他,打死都不会请人来做,有那些钱,他自己赚了不嫌美?
就只是太费时,费力。
想当年,他家那两孔窑,从打胡基到箍好窑,历时了整整三年光景。
最主要还是打胡基,需要有大太阳,也就是,需要在烈日暴晒下干活,真是又累又苦,一天下来,背上晒得火辣辣的疼,掉皮、结痂,再掉皮、再结痂。
在这过程中,还要定时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可以说,怎一个苦字了得。
胡基就位后,就是挖窑,刚挖的窑,里面粗糙,缝缝隙隙的,而且还潮湿,需要风干,干了后才是箍,这时候请窑匠,给做最好的饭菜招待。
总之,能住上这两孔窑,都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这种事,不亚于几十年之后的牛马,在城里贷款买房住,其自豪感都是一样的。
“我想好了。”牛有铁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再难的事,那都是上辈子了,这辈子那都不是事。
“好,只要你想好就行。”牛有银轻叹一声道。
他还是不相信弟弟,弟弟是真没经历过那年代的苦。
但这是弟弟家的事,做二哥的,该提醒的提醒到就好。
他接着又道:“至于箍窑的事,刚挖好的窑箍起来效果最好,但是胡基这一块不好弄。”
“那用现成的砖箍呢?”牛有铁问。
他知道砖厂在七十年代就已经有了,那年代人用的基本都是青砖,有点接近淡淡的墨色,但具体价格他不清楚。
“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