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有铁翻了个白眼,小小的庆幸了下,父亲没用他大哥家二八大杠上的车链子来形容他说话不经大脑。
换了是他些侄子们,父亲早说了。
“你这张嘴,说话简直跟车链子一样松哒哒的!”
前世父亲时常这样说,总让人捧腹大笑。
但他知道,这一刻父亲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说打棺材,直接是按到父亲的开机按钮上了。
老爷子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盘炕的话,我劝你还是先别急,等把年过完了再说,胡基的话,明儿我去借,牛铁蛋这人好说话,我去了,他还给我些面子哩。”
刚刚他还在沉默,这会儿话就多的。
牛有铁都无语了,他笑着道:“行么,借胡基的事,就交给您办。”
“这你就放心。”老爷子继续道:“另外,你说看寿木的事,先甭急,等有时间了再看,你达也不急这一时,迟看早看都一样,只要你兄弟们有这份孝心,达就知道了。”
“达,老四都说了,您就去看嘛,把这事一弄,就揭过去了,免得看你一天天萦心的,叫人难受!”牛有银忍不住发呱道。
刚刚,弟弟说了他都不敢说的话,弟弟既然敢说,他就要敢做。
老爷子接过话茬嚷道:“老四说了啥,老四说了,你咋不说?你做哥哥的,你都没老四有良心。”
牛有银又给怼沉默了。
牛有铁也没说什么,有些话,装心里就可以了。
老爷子也知道老二家落怜。
因此,随后父子仨又都沉默了起来。
翌日天刚擦亮,老爷子就起了炕。
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到老爷子这儿,没边了。
只见他在院子里抓了两把雪,把手脸擦洗了下,然后就勤快地抓起扫把,又蹭蹭蹭帮老二家把地院打扫了一遍,看厕所里的冻屎摞成了小洋楼,就又抓起铁锨一层层铲断,回窑从炕洞里挖出炕灰,一锨一锨地压住。
完了后,那股子干劲儿还是那么强烈,爽性又去地庄挑了一趟水。
回来后天彻底亮了,然后他才收敛分寸,便跑去牛铁蛋家借胡基。
牛有铁和他二哥二嫂等人回到地院时,老爷子已经套着牛车拉两趟了。
地院里,此时已经来了七八个人了。
大家说说笑笑,又开始了一天的腾窑作业。
“咦,达还快点很么。”一拾腿进门,姚杏芳就开夸起来。
“达一大早起来就把我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把灰圈子压了,把水给我挑回来……”
“那你还嫌轻省了么!我都没你这福。”杨宝凤接住耍笑一句。
“达还不是不好意思。”
赵菊兰走出窑,一针见血地道:“达在你家连睡了两晚,牛又把你家门和墙顶坏,他心里过意不去,就暗地里给你家做点好事,弥补些亏欠。”
看着这几个儿媳妇叽叽喳喳议论自己,老爷子又高兴又有些不情愿。
眉骨一皱,黑脸嚷道:“你先后俩赶紧往过走,卸胡基,人忙的打仗哩,你还有功夫谝闲传。”
这时牛有铁走过去,挽起袖子帮忙卸,一边好奇地问:“您是咋借来的?”
他知道牛铁蛋家人小气,一个针头线脑都舍不得借给别人,更别说胡基这么大的物件。
老爷子笑道:“上回我不是给了他一只野鸡嘛,那个情他还没还哩,借点胡基又不伤及啥,再说咱又不是不还他。”
牛有铁恍然大悟,怦然感觉父亲还挺会为人处世。
嗯,父亲很会跟他臭味相同的人处事。
牛有铁简单回道:“那还好,能借到就多借点么,到时把屋子盖大点,人住着舒服。”
“借我肯定知道往多里借。”老爷子道。
顺手帮几个儿媳妇每人怀里放了两块,看她们抱着走开。
老爷子接着又道:“今儿你打算咋个去?罐子岭村远,要走趁早走,甭等到天黑才回来,去县城的班车只有一趟,错过就得明儿了。”
“我知道。”牛有铁道:“把胡基卸完就走。”
“罐子岭村你知道在哪吗?”老爷子怀疑地瞅着老四。
“大概方向知道,具体位置,到时候去了问人就是。”牛有铁道。
前世他去过一回,那时候是拉红砖盖预制板房,也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
“是这样。”老爷子接又道:“刚刚,我拉胡基回来的时候,看到姚进财开着手扶拖拉机,正在供销社门口等人,都是进城去的,我的意思是,你交些钱跟着一起去,都是咱村里人,人多,走一起也安全些。”
“刚刚吗?现在还在吗?”牛有铁听了心中一喜。
父亲说的没错,跟姚进财一起进城,只需要交几块钱的柴油钱,比班车价格还便宜一半,而且还能跟着坐一个来回,时间自由,不用再急着赶班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