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看,达,你快把枪放下过来,看,看,你看看,我滴老天爷呀!”
来到厨窑,赵菊兰就大惊小怪地叫道:“奶,阿奶,你快看,你孙子给咱拿回来了啥!?”
“啥?”老太僵硬的脸庞突然有了几丝微动。
“钱。”赵菊兰大声说。
厨窑的炕不大,她把钱往被子上面一撂,呼啦一下,散开,很大一片地儿就被占了,她又故意抖了抖,一瞬间,纸钞就蓬松成门前的“青蟒岭”了。
“钱!”
恍惚间,老太被叫得精神抖擞,忙坐直了身子,有点远,看不太清楚,就又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过去,借助微弱的煤油灯光,她才勉强看清楚了。
嗯,墨绿色的拾元大团结,浅粉色的伍元大炼钢,绿色的贰元车工,红色的壹元拖拉机,紫色的伍角纺织等等。
把手一抓,就发出钱的声音,嗯,是莎莎的,像碎银一般的声响,堆了有三尺高。
“我滴个妈爷!”老太惊得露出一口光秃秃的牙床。
瞬间,眼睛都大了一圈。
“这,这哪来的?啧啧……这么多钱?”
赵菊兰调皮地解释道:“你孙子从银行里抢来的么,能干不嘛!”
“啥?抢来的?”老太一惊。
不过,看这猴女子在偷偷的笑,就知道她又在耍笑人。
但她积极配合孙媳妇演,开口嚷道:“铁娃子呢?铁娃子哪去了?给我叫来,看我不打断了他的手,手脚不牢,要吃大亏。”
这时老爷子背着他的神枪走了过来,看到炕上全是钱,一瞬间都傻眼了。
“这……这……阿这……”
他连着用了三个“这”才转折过来,“真抢的啊?他狗日的不想活啦!”
“你看你,瓜的,菊兰她故意耍笑人哩,你都没听出来?”老太笑着道。
“妈,阿妈,我要铁皮青蛙!”大庆围过来哼哼唧唧地道。
二庆紧跟着也复读一遍。
然后俩小子娃,一人抓一边衣襟子,把他们的妈摇来晃去。
但他们的妈此时忙的像打仗,哪里管的上他们,眼睛都不敢左右游移,生怕哪个钱长了翅膀飞走。
“我也要数。”大庆转而又道。
“我也要数。”二庆跟着道。
说着,俩小子娃就把黑爪子伸向了钱。
赵菊兰抬手拍了一把,然后那小手就抽了回去。
赵菊兰凶巴巴地嚷骂道:“数你达头数,走远些!看我把你打死了!”
间隔三秒,那小手又伸了过去,并且,捏住了钱的一角。
这画面迅速闯入赵菊兰视野,她抬手又是一巴掌,稍微用了些力,拍疼了,大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看我打不打人!说死都不听!”赵菊兰狠狠道:“把我脾气逗起来了,有你俩的好果子吃么!”
老爷子哭笑不得,走到俩小子娃跟前,笑着道:“来,爷把你俩抱起来看,你俩碎贼种,给你说了,小娃娃不能摸钱,只能看,一摸钱,钱就跑了,跑了就没了。”
说着,顺手把俩孙子抱起来,一只胳膊湾里夹一个,俩人这才止住了声,眼睛直勾勾地瞅钱。
“壹拾,贰拾,叁拾,肆拾……”
赵菊兰边数边仔细地整理,动作很慢,小心翼翼慎之又慎,一个钱角折叠了她都要用指甲抠直,抚平了才肯罢休。
“大庆,钱香不香?你闻?”看大庆看的认真,老爷子开玩笑道。
“臭的,是臭的,一点也不香。”大庆一脸嫌弃地回答。
“我也闻着了,臭!”二庆也笑着回答。
小家伙还调皮地啐了了口唾沫。
老爷子哭笑不得,“臭啥臭?你给爷那么些钱,爷再也不说臭。”
大庆嘿嘿地笑了笑,接着又说:“爷,钱闻起就像我达身上的汗味!”
“你达拿汗水挣下的,自然有你达的汗味。”老爷子解释道。
看俩孙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忍不住挨个儿亲了一口。
“爷,这钱能买铁皮青蛙!”大庆说。
赵菊兰听了忍不住道:“买铁皮死蛙哩!一天天净知道耍,寒假作业写了没有?眼看就要开学,写不完,去了学校,看先生拿教鞭不把你的瘦皮刮了,我就不姓赵!”
“伍佰六十七,伍佰六十八……”
赵菊兰仍是仔细地数钱,老太在一边帮忙打下手捡,捡好了就拿给赵菊兰数。
牛有铁去厕所拉完了“井绳”,回来时发现媳妇、奶、父亲几个人吸到钱跟前,仍是捏捏摸摸,没完没了。
忍不住笑道:“瞧你这些人,一个个都掉钱眼里了么!”
“你这冷怂,你说,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的?你看大庆他妈数了多大功夫了,还没数完。”老爷子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