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已经亮了。
麻油村上空中,晴空万里,纤云也无,大地冻的邦邦硬,到处是一片雪白,还有些荒凉。
这天,清晨的寒霜似乎比以往都多。
厨窑的窗户纸上,黑球的狗窑,遮寒的麻布帘子上,倒在地上的撅头、铁锨把儿上,也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牛有铁已经醒来,他一大早就被她媳妇摇醒了。
本来,她媳妇是不想打扰他的,但这些天比较特殊,毕竟他们是主家,怎么好意思睡懒觉?
“你快去看看火炉子,看火灭了没有。”
赵菊兰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我去做早饭,待会你就先吃,吃了就去粮站买粮,去早点,万一粮站关门了,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谁还给你开门。”
微微一顿,又一本正经地道:
“我再说一遍,买粮事大,你可千万不能耽误了,至于洋芋,红白萝卜这些,买不到就不买,实在不行,我就去他红芳姨家里借点,至于瓮里的水,待会黑军起来了,我就喊他去挑,再者,泥瓦匠一运转起来,闲下的人也多,随便支一个都能把水挑回来,至于肉——”
媳妇话还没说完,牛有铁就边解裤带,边往厕所跑了。
刚刚他还以为媳妇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宣布,没想媳妇一开口又是老调重弹,还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都憋死了,终于第三句话,他就不想再听了,听也是同样的话,媳妇还是担心她进山打猎的事情。
媳妇就这样,宁可不给干活的人吃肉,也不希望他冒险进山,她只想她男人能圆圆全全着。
看着她男人屎急了的样子,赵菊兰就想笑,朝厕所方向瞪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屎憋不到裤裆里,就永远也不知道着急,这世上居然还有他这种人。”
随后,伴着连续三声鸡鸣,两间房基里,又陆陆续续起来了一波人。
“把人睡舒服了么……简直!”牛光忠一边伸懒腰,一边矫情地说道。
马文俊也睡好了,上了年纪的人,睡眠本来就浅,昨晚从入睡到现在已有四个小时,完全够他睡了。
精神抖擞的他,紧跟着就开玩笑说:“昨夜我在咱门前麻油河边挑水时,拾到了一张大团结,钱新的,明锃锃的,把我高兴滴,就准备拿到永合集市上去吃羊肉泡馍,结果,原来是一场大梦!”
“梦醒后,翻身一看!”姚怀民接着调侃道:“哟,睡在了麦秸丝丝上。”
这话,把牛铁蛋惹笑了,他跟着就随口说道:“光荣的,当了一回叫花子么。”
“看他铁蛋达说的是啥话?”程勇笑着跟道:“当叫花子哩,还能光荣!?”
就这样,他们老一辈人走一起,有说有笑,一时间,现场都热闹起来了。
与此同时,牛有银和他媳妇也醒了。
姚杏芳一开口就抱怨老大牛有金家的公鸡,把她吵醒了。
“我稍微有点奈何,都想把大嫂子屋里的骚眼公鸡杀的吃了。”姚杏芳恨恨地嚷道:“就奇了么,硬生生把人吵醒了。”
“怪公鸡啥?昨晚咱睡太晚了。”牛有银笑着辩驳一句。
随后,老三两口子也醒来了。
“二嫂子,睡好了么?”谢笑萍揉着惺忪的睡眼,笑着问姚杏芳。
姚杏芳没好气道:“睡好了么,能不睡好!大清早的就给老大家瘦公鸡吵醒了。”
“我也给吵醒了,不然还能再睡一会。”
“睡啥睡!”这时老爷子走了过来,大声嚷道:“醒来了就赶快往跟前走,干活,一时子功夫就吃饭了。”
随后,醒来的人就陆陆续续,开始干起活来,不一会功夫,所有人就都醒了。
火炉子彻夜燃烧,房基周围温度始终保持在零度以上,尽管相较前半夜还有点冷,但泥并未结冰,不结冰,就可以动工。
现场,撅头、铁锨又铿铿锵锵地响起来,和泥,挑水,铲土,运土,人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等早饭的一段时间里,牛有铁闲的无事干,就开始寻思去麻油河里捞鱼。
昨晚他跟媳妇夸下大口说要给工人们换新口味,实际上,他是想到了捞鱼。
他知道这年代,麻油村人还没有人在冬季下河捞鱼的习惯,主要是因为人们不太会做鱼,不会做鱼,便不知道鱼怎么个吃法,清蒸来吃,刺多,容易卡喉咙,这在麻油村人看来,就是自讨苦吃。
人人都不吃,也就懒得去捞了。
因此,他十分肯定麻油河里有很多鱼,并且数量还不少。
可是捞鱼简单,问题是,拿什么捞?
这年代可没什么渔网一说,要说有,可能就只有沿海一带渔民才有,而麻油村人,牛有铁敢打赌,十个里站出来九个都不知道,他们有的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渔网是什么。
牛有铁记得在前世,麻油村人骨子里的吃鱼基因的觉醒,大概是在九十年代初期。
那时候,有外出搞副业的人,在大城市里见过鱼的最佳做法,尝到了滋味后,一回到老家就开始宣扬,然后麻油村男女老少就都有样学样,或清蒸或油炸,或炖,渐渐地就开始喜欢上了吃鱼。
自此,麻油河里的鱼虾就开始年年锐减,一直到两千年的什么时候,河里就基本没有鱼虾了。
即便是有,也都小的可怜,还没长大就被人捞走吃了。
也就是在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牛有铁才见识到了什么是渔网,什么是鱼篓子,以及网鱼的捞子等等。
但这年代还没有,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周边各大供销社里,根本就没有这种商品。
所以现在,他就只能开动脑筋制作了。
自从进入厕所蹲起,他就开始在想这件事了,他先想到用麻布,因为这年代的麻布,空隙大,密度小,不容易蓄水,用来捞鱼勉强算是可以。
但问题是,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麻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