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时,天还没有彻底放亮,阴沉沉的。
一直到过了胡同,往郊野的路上走时,他们才发现天是阴天。
事实上,对进山打猎的人来说,阴天意味着可能要下雪,一旦下了雪,就意味着不能进山了。
主要是因为怕山路结冰,到时候就很难走了,脚下一个打滑,就有可能坠下几十丈高的悬崖,到时候,估计摔得连渣都找不到。
“看起来,这鬼天气是要下雪了么。”路上,牛耀兵突然叹气道。
“就是,你看,这会子,还吹起风了都。”牛黑军斜着脑袋,凝视着麦田里被风卷的时起时落的烂树叶,随口说道。
“要下雪咋啦?好歹还晴了几天哩,不然捣掖的,连厦房都盖不了。”老爷子开口慨叹地道:“这还不叫好?现在,咱厦房都盖起了,怕啥?”
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当然,老天爷下啥由老天爷决定着哩,咱些平头百姓能咋?谁还能去挡住不成?”
他没有理解牛耀兵话里的意思,当然,牛黑军也没理解。
牛耀兵苦笑了一声,无奈地道:“你们一个个的,嗐,我是说一下雪就不能进山了,你们在想啥呢?这是打牲的常识,下雪进山犯大忌,知道了不?”
“啥忌?”牛黑军好奇问。
“你说犯啥忌?”牛耀兵回怼一句,然后看向一旁的牛有铁,有些无助地问:“咋弄?铁蛋哥。”
话刚说完,就有几个雪沫子,被风吹到了他的脸上,凉嗖嗖的,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牛有铁稍稍琢磨了下,说道:“怕啥,大不了直接住山里,咱人多,拿的干粮也充足。”
“万一雪一直下不停咋弄?”牛耀兵又问。
“不停就一直待着么,待到它雪停为止。”牛有铁语气坚决地道。
他知道,所谓的雪天进山打猎犯大忌,其实是个伪命题,主要是因为这年代的人封建迷信,然后就觉得下雪是一种不好的预兆,就跟有的地方的猎人祭山神爷一样,目的是为了求得神灵的佑护,让心理得到安慰罢了。
当然也有山路打滑的说法,但牛有铁反倒觉得这时候更保险。
首先,大地冻实,就不存在坍塌的风险;其次,脚下打滑,他可以选择绕一点,走缓坡,问题也就解决了。
当然,他又何尝不知道山里没有陡坡,一般都比较平缓,即便是遇到了,山上的树也会挡着,总之,山路打滑一说,在他看来纯属扯淡。
看牛有铁态度坚决,牛耀兵也就坚定了信心,毕竟,他可是比谁都想进山去打那头受伤了的狗熊。
他相信,那狗熊身上的伤口现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严重了,如果一直流血不止的话,说不定现在早都死了。
这么好的机会,错失了,就太可惜了。
他默然地点点头,说道:“那就走吧,雪下大了,大不了咱不走了。”
“不走,晚上待哪呀?”这时,牛新荣关心地问。
刚刚,那一阵劲风刮到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就像刀子在割一样,出门时,他急的连围脖都忘了戴,而且还是背着他父母偷偷走的,因此这一刻,他猛然间竟有些后悔跟着来了。
万一打不到狗熊,他还得跟着他们进入深山老林走一趟,又累又饿不说,还得受冻罪,山里豹子狼那么多,弄不好还要把命交代了,总之,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还不如躺在他家的热炕上舒服。
看牛新荣紧张的样子,牛耀兵就忍不住嘲讽道:“晚上待哪里?就待雪地里么,还能待你家热炕上?你想啥呢?咱是进山打牲,是要去跟黑熊拼命,不是跑去享福,你这家伙,我看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么。”
牛新荣赔笑了笑,辩解道:“我没打过牲的嘛,哪像你们这些老猎户,天天进山,啥都懂啥都知道。”
说着,下意识把雷锋帽沿子往下拉了拉,勉强地盖住了凸起的“牛抵角”。
担怕牛耀兵下一刻拿他额头上的“牛抵角”大做文章,就本能地走远了。
牛耀兵没再搭理牛新荣,突然想到什么,走近了牛有铁,笑了笑,停顿了两秒,然后有些腼腆地问:“铁蛋哥,咱打到狗熊了咋分呀?”
来时,他们只顾着准备行囊,也没人提说分配猎物的事,牛耀兵知道,他铁蛋哥之所以没提,大概率可能是因为他的侄子比较多,而他们全都有可能知道要怎么分配。
但他需要知道详细的分法,否则,他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打半天,到最后他们每个人都要分一份的话,他自己还能剩下多少?而且对方人又多。
“咋分,你平时跟队长咋分就咋分么。”牛有铁随口说道。
“我们是凭功劳分的。”牛耀兵说:“首先,谁发现野物,谁得一份功劳,也就是十分之一。”
“这个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嘛!算你一份功劳呀,如果咱运气好,打到狗熊了的话。”牛有铁慷慨地道,他知道,毕竟牛耀兵提供了有效信息,也是应得的,他无由辩驳。
“我知道。”牛耀兵说:“还有,参与打枪和往回托运肉也有份儿。”
“这肯定的嘛!”牛有铁笑着道:“往回托运肉叫苦劳肉,参与打枪叫功劳肉,都有份儿。”
“具体多少份儿?”牛耀兵问。
“参与托运的话,能分五到十市斤肉。”牛有铁简单地解释道:“参与打枪的话,谁打死算谁的,总之,每个人都有份儿,只要不是半路返回。”
“好吧。”
牛耀兵大概的了解了牛有铁的分配规则,其实跟他和姚进财之间约定的规则基本一样。
“咋啦你?”牛有铁好奇地瞅着牛耀兵。
“没,没啥。”牛耀兵慌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