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之前不是说他想要一件军绿大衣么?你连这都忘了?”
牛有铁笑了笑,说:“没忘,这个咋能忘?”
事实上,媳妇不提这事,他还真给忘了,至少今天是想不起来,毕竟,赶集要置办那么多东西,能全部置办好就不错了,还哪里能顾得上他父亲的。
很快,他便下意识重视起来,心想这么贵的衣服,媳妇真舍得给他父亲买吗,便故意问道:“那你知道一件军绿大衣值多钱吗?”
“多钱?”赵菊兰好奇地瞅着她男人。
事实上,对于军绿大衣的价格,她一概不了解,但知道肯定值不少钱,毕竟这种衣服,就连伟人都曾经穿不离身,自然,价格肯定不会低。
但她又知道,她家现在已经是五分之一的“万元户”了,买这么一件还是绰绰有余,再说,给她父亲买心爱的衣服,她比谁都愿意。
牛有铁解释道:“市面上的假货,一件大概是三四十块钱,而真正的真货,一件价值要一百七八十块钱哩。”
“呃?”
“呃啥?”牛有铁笑了笑,继续道:“我说真的,这么贵的衣服,咋给达买?一百七八十块钱都能买一千多市斤麦子了,都够咱一家人吃一整年了。”
赵菊兰看出她男人的小心思,将计就计道:“咋啦?你舍不得给达买呀?”
微微一顿,接着又补一句,“达含辛茹苦,把你从鞋底大小,一点一点拉扯到现在这么大,这点你要知道。”
牛有铁笑了笑,说:“这个当然知道,我是说,你不嫌贵啊?”
赵菊兰故意道:“我嫌贵啊,那你买还是不买嘛!?”
“你说不买就不买,你是掌柜的。”牛有铁道。
“那就不买了?”赵菊兰道。
随后,两口子面面相觑起来,片刻后,赵菊兰率先开口道:“你好好说话。”
牛有铁“嗯”了一声。
“其实,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赵菊兰严肃道:“你看,达这些年,为咱的穷日子,天天扑死挖命地下地干活,从不抱怨苦,最近又跟着你跑去打牲,打到野物,自己又一分钱不要,这回还把自己伤的这么严重,咱凭良心说——”
“就是。”牛有铁点点头,竟莫名的感动起来。
赵菊兰继续道:“你算算,达都六十岁了,再还能活多少年?咱也都知道,达这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这么一件军绿大衣,其他啥,达又不爱,这回,咱就疼疼给达置一件,也算是孝敬他老人家了,再说又不是买黄袍马褂,你说你买不起,你想想,达要是看到咱给他买的军绿大衣,心里有多高兴!”
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漾出几抹幸福的微笑。
但很快又被严肃掩盖住了,“我再说两句,你看人活着,不就是图了吃穿么?达活着,咱好好对待他,等达哪天老了,咱就简简单单把事一过,也不给他谁摆拍,也不打肿脸充胖子,咱就实实在在,在达活着的时候好好孝敬他。”
赵菊兰正说的情真意切时,牛有铁猛地拍手叫道:
“野,你看,我婆娘把话说的……多好听!”
这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大庆和二庆的注意,兄弟俩刚刚还在嬉笑打闹,现在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父亲身上了。
“好啥好!这不都是实话嘛!”赵菊兰没好气地嚷一句。
瞪了她男人一眼,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大庆似乎看出他妈的小心思,试着笑了一下,他妈立刻嚷道:“你笑啥笑?”
说话的语气带有开玩笑的味道,大庆便不再克制,大胆地哈哈笑了起来。
二庆跟着也笑起来。
“你俩这家伙,昨晚还没打疼是不?”赵菊兰举起手佯装要打大庆。
但看这弟兄俩笑的前仰后合,顿时也被惹笑了。
大庆更大胆了,借机得寸进尺地嚷道:“妈,我也要买东西。”
“我也要买。”二庆见状忙跟道。
“我要买铁皮青蛙。”大庆说。
“我也要买铁皮青蛙。”二庆说。
赵菊兰瞪了俩儿子一眼,开口嚷道:“要铁皮屎蛙哩,光知道耍,寒假作业做完了没有?一过年就开学了,知道不?做不完,去了学校,看先生不把你的手打肿!你来问我!”
听了这话,大庆立刻不吱声了。
一想到寒假作业的事,就很烦,瞪了他妈一眼,又继续挠他弟弟耳朵玩。
就这样,这一家子说说笑笑,来到了永合集市上。
此时,天空仍然阴沉沉的,街上赶集的人络绎不绝,有赶着牛车的,有套着毛驴车的,有走路的,有骑二八大杠的。
集市上摆摊的小商贩,从东街一直延伸至西街数十里远。
“天爷,人多死了!挤的走进去呀?”赵菊兰愁的道。
“实在不行,把牛车寄到哪里。”牛有铁说。
他知道,永合集市在方圆几十里之内是最大的一个集市,周围有十几个生产大队,每个生产队内,又有七八个生产小队,老老小小加起来有将近好几千余社员,因此这么多人也就再正常不过。
“那就赶紧去寄,早点逛完早点回。”赵菊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