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凑到儿媳妇跟前问:“大庆他妈,这对联上写的是啥?”
他是个文盲,因此感到好奇,同时又非常的欣赏儿媳妇会识字写字。
赵菊兰微微一笑,略显得意地读道:“左联是,一杆鹰牌双管枪,右联是,上山下山把牲打,横批是,财气盈门。”
老爷子一听,鼓掌称道:“好,好,写的好。”
赵菊兰被夸的脸有些微红,接着说道:“这是贴在厨窑门上的。”
“另一副呢?”老爷子又问。
赵菊兰声音朗朗地读道:“左联是,苦干哩,美吃哩,打下粮食换瓜哩;右联是,勤快的,人夸的,挣下钱了人爱的;横批是,勤能致富。”
“好好,好得很。”老爷子笑着道,满眼里都是崇拜与自豪。
“这一副贴到咱大门上去。”赵菊兰吩咐道。
紧接着,她又开始想三间厦房上的对联。
牛有铁便和他母亲忙着去贴对联。
“你看,你娃他妈,当时要是能再多念一点点书,现在都能当先生了,至少能当先生。”
高蓝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只要考上大专,住出来,国家就直接给把工作分配了。”
牛有铁笑着道:“我娃他妈要是再多念些书,我还能娶到嘛?!”
“嗐,你这话,可说的对极了么!”高蓝英笑着道:“咱菊兰要是考上大专了,我看你,雇上八抬大轿都抬不来。”
她说的很大声,把赵菊兰听的,心里美美的。
很快,她关于母亲的房间对联,提笔就写下:“老两口相濡以沫四十年,好儿女反哺承欢一辈子。”
横批写下:不离不弃。
随后,灵感一来,挥舞毫毛,又在老太房门对联上写下:“严是爱,松是害,不管不教要变坏;吃不穷,喝不穷,打算不到要受穷。”
写完后,想了想,又在横批上写下“持家有道”四个大字。
字体虽算不上多么泼洒自如,但一笔一划都舒展有度,且刚劲有力。
“大庆他妈,这两幅对联上写的啥呀?”老爷子忍不住好奇,又问道。
赵菊兰给念了写的第二幅对联,老太一听,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女子,你写的这个啥嘛,这,这还能成对联呀!?”
老爷子也笑了,原来儿媳妇在这幅对脸上写的是,他母亲时常挂在嘴边,教诲人的话。
这些话,他都听了几十年了,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了。
当赵菊兰把第一幅对联一字一句念完,怦然间,老爷子绷不住,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并不是前一句“老两口相濡以沫四十年”,而是后一句“好儿女反哺承欢一辈子”。
他虽不识字,但这一句话的意思,他比谁都懂。
听完后,也没再夸说儿媳妇,沉默了片刻,然后拄着拐棍假装走出窑,去看儿子贴对联去了。
赵菊兰也大概的察觉到了,父亲脆弱的心,她没再说话,接着又想了一会功夫,把另一间空房门上的对联写完了。
牛有铁麻利地贴完对联,最后找来几张黄裱纸,折成三角形,用浆糊粘在大门的门头上。
完了后,从炕席底下拿出一串鞭儿子,站在大门口,哔哔叭叭地响了起来。
这时候,炮还没响完,大庆和二庆就急的,扑上去捡没响的哑哑炮。
“这俩小兔崽子,学习要是能有这么积极就好了。”赵菊兰随口嘟囔一句。
下一刻,便忙着煮面去了。
放完了鞭炮,牛有铁便来到灶前,将灶神爷贴到灶墙上,然后烧了一束香,喊上大庆和二庆,以及他父亲,几个人跪在灶前磕了三个头,烧了一沓黄裱纸,算作是把灶神爷请来了。
请灶神爷,寓意家人平安健康。
一番操作,面也煮熟了,然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臊子面,算是除夕。
吃饭的时候,天已经麻麻黑了。
“妈,今年咱给二哥和三哥,还有我岁妈的孙子孙女,散多少压岁钱呀?”赵菊兰开口问道。
往年,散压岁钱的时候,她一家人都会事先讨论这事儿,毕竟,散压岁钱,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散少了,对方大人不高兴,散多了,自己又觉得亏。
尤其是一些小子娃多的家庭,往往就会吃亏。
高蓝英想了想,说道:“你二哥屋里,就只有立娟一个,你就给散四毛钱,你二哥每年都给大庆和二庆一人两毛钱,其实,也就是情还情,至于今年,咱家日子稍微好些了,就疼疼给一块钱吧。”
“能行。”赵菊兰说。
“至于你三哥屋里,就亚琴一个女子,你也给一块钱,回头,我估计,你三哥也能给咱娃每人散五毛钱。”
高蓝英说:“你大哥屋里,没小子娃,就不散,你岁妈屋里,广卓俩女子,就一人给散五毛钱,广文的话,一个女子,你就给散上一块钱。”
“我大妈呢?”赵菊兰又问:“我银花姐有四个女子,咋给呀?”
她知道,每年给她银花姐的几个小孩,散压岁钱,都亏不少。
“就每个给散上五毛钱。”高蓝英说:“咱也没办法,你银花姐是真能生,为讨个男娃,也是拼了命了。”
面对这番话,牛有铁也没多说什么,这些人情世故的东西,基本上,他媳妇就搞定了,因此他就不必再操心。
等吃完了饭,他还得去他几个哥嫂家串串门,到了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还要去拜家谱,去的时候,还得端一碟菜,这是多年以来的规矩,有好酒的话,也可以拿去,与祖先一道喝。
总之,拜家谱对每个姓牛的人来说,是最庄严肃穆的一件事。
尤其是族人之中,有出息的,上了年纪或有威望的长辈,就会当着整个族人进行表扬。
这时候,甭管是谁,都会感受到无上的荣耀,脸上特别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