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改花在女儿家的幸福日子一天天地过着,一开始的几天是真的很幸福,很惬意,可是慢慢的越后面,就越来越难受了。
自从那天晚上,哭着跟女儿倾诉衷肠之后,后来的这几天,她可以说,每天都过得虚虚的,又心慌又难受,老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没错,在女儿家,她没有一点归属感,加之对自己死后的恐慌,种种问题交织在一起,以至于现在,她连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尽管这些天,她表面上一声不吭,遇到什么乐子了,也会主动陪着大家笑笑,但身边没人了,她就又悲观消极了起来,一张苦瓜脸从来不加掩饰,不是埋头叹气,就是面朝她老家的方向,朝其天空里仰望,展现出强烈的思乡之情。
终于,当她得知牛有金家小女儿,正月初八就要结婚,她这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整个人重又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尽管她前途未卜,但这种点滴的希望,就犹豫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她的生命,使她奋不顾身,想要走上前去抓住它。
就在正月初七的这天早上,这一大家人刚吃完早饭,范改花就迫不及待,把赵菊兰叫到厕所背后的偏僻处,说:“你大哥明儿了挤发女子,今儿是不是就得去喊你娘家人来呀?”
“要去喊呀。”赵菊兰理所当然地说。
这时候,她还没看出她母亲的小心思。
“那,那你们去的时候,顺便把我送回去。”范改花迫不及待地说道,眼神之后,充满了渴望之光。
一听这话,赵菊兰顿时脑袋嗡了一声,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老天爷怎么就给她世了这么个妈呀!
说她古板呢?她确实古板,古板的人牙疼!又目不识丁,还犟的厉害,说她可怜呢,她确实很可怜,全天下再找不到第二个比她还可怜的女人了。
那天不都说好了吗?怎么又反悔呢?
这一刻,她又无语又无奈,完全想不通母亲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一直想要回家呢?
那个家,还是她的家吗?
人活一辈子,活的都是活着的时候,谁还管死了后会是怎样?
再说,她这坎坷的一生,死后有没有人记得都两说哩,她担心个啥呢?
就在刚刚,赵菊兰都差点直接骂出声来。
这个妈,简直能把她逼疯!
给她创造了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她还不知道倚好,还偏偏要往那个穷窝里钻,是还嫌没挨够打吗?
真是贱!
想到这里,赵菊兰直接没好气地嚷道:“妈,您一直嚷着要回去要回去,我就想知道,你回那里干啥去呀?你是想你儿子了,还是想你孙子孙女了?还是说,你还没看够那家人的脸色?咹???人家稀奇你的话,为啥这么多天了,都没一个人来看你呀?这说明啥?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人家心里早就没有你这个人了,你还急的,你想干啥呀你!!!”
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母老虎在咆哮,痛似在用老撅头往伤口上硬挖。
一时间,把范改花问的不吱声了。
可没想到,下一刻,范改花竟又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赵菊兰一下子又心软了,不由地给她母亲带的,眼泪花子收不住地流了出来。
就这样,这母女俩相拥在一起,哭了好一阵子,范改花这才止住声,坦然地说道:“菊兰,妈说真的,妈要回去哩,一直待在你家不行呀!妈知道,你是能行,可是,大庆他达不行呀!还有大庆他爷,他奶,他们不行呀!”
听了这话,赵菊兰本想说:“哪里不行了,他们都同意呀!”
可是她欲言又止,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去跟我娃他达说一声。”
完了后,就走开了。
事实上,她知道自己即便是那样说了也没用,她母亲现在已经魔怔了,尽管她完全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可事实已经这样了,她也就只好认命了。
看着女儿冷冷地走后,范改花一下子竟还有些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消极的情绪就像硫酸不停地腐蚀着她的心,令她难受,感觉连呼吸都仿佛是刀在剜割喉管。
赵菊兰回到厨窑后,并未立刻跟她男人说这话。
她感到很不好意思,甚至是羞耻!
她怎么会有这么个令人讨厌的妈呢?
就这样,一直到牛有铁察觉到,并走上前去询问了,她这才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这很正常嘛,毕竟仗姨在咱家待这么久了,肯定是想家了的嘛!”牛有铁笑着安慰道:“你想想嘛,赵家庄大队,是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那里就算再不好,也都是她生活过的地方呀!”
微微一顿,不经意间,又补充地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其实,我相信每个人都是对自己脚下的土地有感情的。”
赵菊兰瞅了她男人一眼,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嗯,她连小学都没毕业的男人,说话水平怎么这么高?她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啊!
一时间,让赵菊兰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鬼魂了!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老妈,一个优秀的出奇的丈夫......难道,只有她不正常?!!
可是这一刻,她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就随口说道:“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你是没见到,我妈天天都这样,愁眉苦脸,看的我牙都长了,今天之所以直接跟我说这事,是因为这回她找到机会了。”
听了这话,牛有铁一时间,也是有些无奈了。
尽管他不是每天都看着他仗姨,可他相信媳妇说的话,也许,他仗姨是真的在他家待不下去了吧。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呀!
于是冷静了一会功夫,想了想,最后对媳妇说道:“要不这样吧,既然仗姨她想待在赵家庄大队,嗯,她是想待在赵家庄大队,我知道!”
他不停地刻意地重复着口中的话。
“既然.......那咱就在赵家庄大队,重新给她找一块地方,搭一间屋子,让她一个人住着,这样,她就不会再想家了,嗯,她再也不会找什么理由了,你觉得呢?”
一听这话,赵菊兰豁然开朗,眼神都明亮了许多,立刻道:“能行,这个办法好。”
事实上,她都没想到这点上,当然,她也不敢这样去想,毕竟,当局者迷,她就只是一直在痛恨她母亲。
赵菊兰略沉吟了一下,接着又问道:“那接下来咋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