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此时都沉浸在这浓浓的喜悦之中,一群小子娃们,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在于地上未爆响的鞭炮,他们组团,不停在大人之间往来穿梭,争先恐后地捡着,嘴里嗷嗷地吼着。
看接亲队伍已就位,牛耀军站在地院的大板凳上,挥舞胳膊,指挥道:“礼乐停!停!”
然后,鸣鼓奏乐的全都应声停下来。
随后,便是一番传统的繁文缛节,完了后,新娘才被接到了自行车座上坐下。
为防止新娘头上的红盖头被风吹落,赵菊兰一路都勤勤快快地帮侄女用手拉着,一直送到了大十字路口处,因为新郎要骑起来走,于是,她想到一个笨办法,直接用针线给缝到衣服上,这样,风再怎么吹都掉不了了。
随后,赵菊兰和她男人,杨宝凤两口子,以及牛新玲舅家的妗子,他们坐上了骡子车,后面的车上,全都载着牛新玲的生活用品。
就这样,车队回到养马大队的时候,已经是黄午了,婆家人似乎比娘家人还热闹、喜庆。
刚一大队的路口,牛有铁就听到有人大声喊一声,“新娘子回来了,新娘子回来了。”
然后,几乎在眨眼功夫,就突然围上来很大一群人,就像是全大队人出动了一样,堵得车队是寸步难行。
走在最前面的李会宁,只好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他媳妇缓缓往前走,看到玩得好的发小,就开玩笑道:“看啥看,没见过新娘子呀!”
“没见过,来看看,长啥样!”他们笑着道,一边前仆后继地跟着车队走。
这时,一些上了年纪的有经验的妇女,她们就会通过新娘子裸露出来的纤细的脖颈,手腕子以及干净的脚脖子判断出盖头下面的新娘子的相貌。
嗯,肯定长得不赖。
毕竟,她们都知道李会宁眼光高,在他们周围几个大队里,都没看上一个女的,自然,只要是被他看上的,一定都很好看。
“你快来看,新娘子头发黑的,长的,好看的,都辫了两根大辫子。”
“个子也高的很,和咱会宁,简直就是天世的一对么。”
“你看她髋骨大的,肯定能给咱会宁生个胖小子娃。”
“手也小。”
“就是,手小是福,能抓福。”
就这样,即便好奇跑来看新娘的人很多,但大家都很懂规矩,从来不会因此而趁乱去故意调戏新娘,反而是,一些年轻小伙子一看到新娘那一身艳丽的中国红,就害羞的低下了头。
“快,快把路让开!”
这时,李会宁的亲自己人,带上一群人跑上前来维持秩序,很快,窄小的马路上就让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李会宁趁机推着新娘小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再慢点,整个大队里人都围上来,就连门都进不了了。
这年代,结个婚,简直能热闹翻天。
但即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前来看新娘子的人们的好奇心,他们爬上树杈,爬上墙,爬到麦秸垛上,甚至有的还爬到电线杆上,目的就仅仅只是目睹一眼新娘子,即便新娘子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却也是阻挡不住人们的稀奇。
看到这宏大的热闹场面,牛有铁都惊呆了。
“这,人可真多啊!”
“这能有多少呀!”赵菊兰笑着道:“想当年咱俩结婚的时候,咱麻油大队,那个人才叫多哩,好大半天,我都连咱家的地院都没能下得去,你忘了?”
“哦哦,我没忘。”牛有铁赔笑道,他没忘是假的。
就这样,一直在养马大队堵了将近半小时,才勉强地回到了新郎家中。
本来就不很大的地院,一时间,挤得到处都是人,为了限制人流量,总管大人开始把一些从外大队跑来看热闹的人轰出大门外,当然,都是善意的轰。
他只用了一把喜糖,往大门外一撒,然后就哄的一群人涌了出去。
随后,婚礼才顺利地进行开来。
被轰出门外的人,他们还不死心,然后,上到李会宁家的大碾场上,站在碾场的边边上,向着地院里瞅着,久久不肯离去。
这时候,牛新玲已经被赵菊兰和杨宝凤扶着回到了布置好的新窑里,脱了鞋,坐到了烧热的炕上。
为避免被人干扰,她们就关了窑门和地窗。
可还是有一部分调皮的人好奇,于是就用手指蘸着唾沫,将宣纸糊的窗户点破一个小洞,通过这个小洞朝着窑里偷窥。
事实上,按照习俗,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只有新郎有权利掀开,而且,还得是在新婚之夜。
可这年代,那种习俗慢慢的也消失了,毕竟,想看到新娘真容的可不光是新郎,广大老百姓更迫切和期待。
看不到新娘真容,他们都不想回家。
于是,大概在黄午,将近天黑的时候,新娘的红盖头才被掀开,在赵菊兰和杨宝凤的搀扶下,走出新窑。
这时候,因为新娘要和新郎参加一个仪式,当然并不是后世那种上台讲话,交换戒指什么的,而是跪天地,跪父母,跪拜完毕,然后就是跪其他的亲戚长辈。
这时候,这些亲戚长辈们就得准备好钱,或一些日常用品,比如鞋子,袜子,毛巾等,至于钱的话,有拿两毛五毛的,也有拿一块两块的,这个主要根据亲戚关系的远近程度,比较亲的,就拿的钱多,稍微疏远点的,拿的钱少。
总之,新娘和新郎磕个头,然后她们就把钱或日用品放到盘子里,这时候,专门有个人端着红色盘子,用来接收这些礼品。
当然,被跪拜对象,都是女的,有婶子,娘娘,也有做奶奶,婶奶的,还有新郎的一些舅家的妗子,妗奶等。
磕完头没过一会功夫,天就麻麻黑了。
这时候,牛有铁已经困得倒头都能睡去,他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带着他媳妇和俩儿子回去了。
反正,剩下的事也跟他们没啥关系了。
他知道,接下来无非就是闹洞房,然后,新娘新郎挨家挨户地去认亲,吃顿饭,这都是不说可知的基本流程了。
与他一道回去的,还有杨宝凤和牛有金,这两口子其实是非常不舍的,毕竟嫁出女儿之后,他家就少了一个人,从此之后,家里都要冷清许多。
也正因为如此,牛有金哭得稀里哗啦的。
赵菊兰就笑着道:“你瞧大哥,挤发了个女子,就把自己难过的,咱女子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回来?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牛有金扶额叹道。
一时间,杨宝凤也给弄的心里不好受了,但她并不表现在脸上,没好气地道:“你大女子出门的时候,我咋没见过你难过,你二女子出门,你可难过的,像殁了人一样。”
“大哥偏心了。”赵菊兰笑着道。
与此同时,颇羡慕牛新玲,在这世上,还能有这么个好父亲,想想她父亲,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