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杜易也曾听说过，一个人的死亡，其实分为三次。

第一次死亡，是身体的死亡，心跳和呼吸都停止，大脑也会永久性丧失功能——而这也就意味着，躯体本身失去了所有的机能，即将迎来最为彻底的腐败，重新化为泥土的一部分。

第二次死亡，是社会性死亡，往往发生在葬礼，或者亲朋好友收到死讯的那一刻，不管是棺木前的遗体告别，还是来自于远方的遥遥一敬，都意味着承认这个人的逝去，也承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至于第三次死亡，也就是最后的死亡，所有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已经不在，那些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也彻底消失，并非只是承认这个人的离世，而是真正意义上不再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这甚至对应了，神选冠军伊利亚斯之前给出的，那套关于躯体，意识，还有灵魂的说法。

第一次死亡，是躯体上的死亡——虽然在常识里，又或者说在杜易的认知里，这绝对是死了没错，但在亲身体验过灵魂出窍之后，杜易却也已经知道了，这可不是真死。

当然，作为盛放灵魂的容器，躯体的损毁往往也意味着灵魂本身再也无法保持形状，但反过来说，若是能以某种办法维系住灵魂的形状，那躯体就算损毁了，其实也是没什么所谓的。

至于社会性死亡，这个不太好跟意识方面对应，不过杜易也曾经听那几个祭司说过，一些有关于神降的事情——就比如太阳神乌贾特这样的神明，只要还有信徒在念诵着太阳神的祷言，就能将自己的意识附着过去，从而实现所谓的神降。

说白了就是在他人对自己有认知的情况下，用意识去接管对方的躯体，虽然杜易自己是搞不明白这玩意怎么做到的，但起码在那几个祭司口中，这种事情确实存在。

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反过来说的话，当所有神降的手段都被断绝，那即便是所谓的神明，也就没办法再将意识附着出去，也就只剩下一条命。

也就是被包裹在躯体之中的，灵魂本身。

而这也就是第三次死亡，也就是灵魂的死亡，不会再有什么所谓的神降，也不会再有什么复活，一切都将彻底湮灭，再也不复存在。

而现在，在杜易脑海中那些翻涌的信息里，那位一手打造了这片冥土的死亡之神，面对的就是后两个死亡。

是了，后两个死亡。

躯体的死亡，对精研灵魂的死亡之神来说毫无意义，即便没有了躯体这个容器，祂也依旧能随便维持灵魂的形状——但真正麻烦的，却在躯体死亡之后。

最初的时候，那位死亡之神其实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毕竟只是躯体死亡而已，无非就是换一个躯体，甚至不换躯体也没所谓，一直用意志维持着精神体，反而更有利于其精研灵魂本身。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崇拜这位死亡之神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虽说生与死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但严格来说，其实没多少人愿意真正去祭拜什么死亡——相比起死来说，人们还是更看重生，更想要看到活下去的样子，更想要看到那些热烈绽放的样子。

至于死亡这种事，即便它客观存在，但是也没有谁会愿意去想这种东西，或许只有在追忆亡者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这件事，为那些回归冥土的亡者们，献上几缕来自于生者的哀思。

是了，只是为了那些亡者们。

至于死亡之神本身，终究只能算是附带的。

当然，这个时候的死亡之神其实还没有湮灭，但祂所处的神系却已经先祂一步，湮灭在了时光之中——很显然，和精于灵魂之道的死亡之神不同，其余的众神远没有这么能活，在与其他强大存在的连番争斗之下，那些曾经有着无限辉煌的众神，终究还是湮灭在了时光之中。

神明本身已死，原本的信徒自然也四散而去。

只留下死亡之神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