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利偶尔开玩笑,拍李漓肩膀说笑,分享亚美尼亚的传说时,乌卢卢也会皱眉:“赫利……乌卢卢……走!”仿佛在说“别靠近他,你这个大辫子!”赫利哈哈大笑:“小乌卢卢,你这是把我当情敌了?可这男人原本就是我的!”但乌卢卢不理,拽着李漓走开,她低声“乌卢卢”,像是祈祷赫利别再靠近。
最明显的是对阿涅赛:当阿涅赛和李漓并肩画画,雾气中冰山如画卷般展开,阿涅赛的手轻轻覆上李漓的时,乌卢卢会蹲在一旁,眼神幽怨如受伤的小鹿,喃喃:“阿涅赛……乌卢卢画!”然后抢过画笔,乱涂一通,把冰山画成怪兽,引得李漓大笑:“乌卢卢,你这是嫉妒吗?”她点头:“乌卢卢……漓!”比划着占有欲的手势,众人笑成一团,却也感受到她那原始而纯真的情感——一种不加掩饰的醋意,如海风般直接而猛烈。她以祈祷的语气重复“乌卢卢”,仿佛在向祖灵求助,希望李漓的目光只属于她。
船上日子虽颠簸,却因乌卢卢的“乌卢卢语”和这些小插曲而充满欢笑。误会层出不穷:一次她把蓓赫纳兹的匕首当成梳子,喊“乌卢卢梳头”;另一次把赫利的棋子当成食物,咬了一口喊“硬乌卢卢”。但这些笑闹,拉近了众人的心。西部海洋的浪花拍打船舷,文兰的梦想在前方闪耀,乌卢卢的语言混沌如海,却如阳光般温暖了这段旅程。
一个宁静的午后,海面风平浪静,阳光洒在甲板上如金粉般细碎,乌卢卢坐在船尾的一块木箱上,手中拿着一根海象牙,用她那把骨质石刀仔细雕刻着。刀刃在牙齿上轻轻刮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雕的图案精致而繁复:螺旋纹如极地的风雪,星点如祖灵的眼睛,还有鱼骨般的波浪,象征大海的恩赐。她低头专注,深褐色的脸颊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偶尔抬起头,目光总是不经意地飘向李漓。
李漓走过来,坐在她身旁,看着她手中的海象牙:“乌卢卢,这是什么?看起来很美。”他用汉语问,她这些天学汉语最快,或许因为李漓常用它教她。但显然,其他人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乌卢卢抬起头,眼中闪过惊喜,她已能用生涩的汉语回应:“漓……这,礼物……乌卢卢你。”她比划着项链的形状,又低头继续雕刻,“谢谢……救我。乌卢卢祈祷……好运。”
李漓笑了笑,耐心道:“你学汉语真快。告诉我,你的过去……为什么族人为什么要赶你走?”
乌卢卢顿了顿,刀刃停在海象牙上,她的目光黯淡下来,用混杂的汉语和手势讲述:“我……去诺斯人……部落,交易。得……热……咳嗽。”她比划着发烧和咳嗽的动作,“带回家……父母……兄弟姐妹……都……乌卢卢……他们死。”她的声音颤抖,眼中泪光闪烁,“我是魔鬼。带来死。赶走……扔石头。乌卢卢……”她低头祈祷般呢喃“乌卢卢”,像是感谢李漓,又像是为逝去的家人祈福。
李漓心中一沉,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不是你的错,是病……不是魔鬼。你现在有我们,这船是你的家。”他顿了顿,“文兰会有新开始。”
乌卢卢点点头,眼中恢复光芒:“文兰……乌卢卢家。谢谢……漓。”她继续雕刻,海象牙上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讲述着她的故事——从悲伤到希望。
李漓站起身,望着海面,那里雾气渐散,阳光照耀下,一座冰山的边缘开始融化,细碎的冰块从山体滑落,发出清脆的崩裂声,如晶莹的泪珠坠入海中,激起层层涟漪,海水在融冰处泛起蓝绿色的光泽,仿佛大海在悄然苏醒。船继续平稳前行,船员们各自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香气,一切似乎平静而美好。
“艾赛德,快来看!那里有人!”突然,阿涅赛在船舷边大声喊道,她的声音如清亮的铃铛,在海风中回荡,带着一丝兴奋与惊讶。她的长发在微风中飞舞,手中还握着那支沾满颜料的画笔,刚才她正坐在船尾,试图捕捉海面上的浮冰轮廓,却意外瞥见远处水域的异动。
李漓闻言,立刻从船头转过身来,他正和格雷蒂尔讨论文兰的登陆点,手中的羊皮地图还摊开着。他快步走过去,毛皮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乌卢卢也紧随其后,小小的身影如影随形,她那深褐色的脸颊在极昼的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托戈拉和赫利闻声也凑了过来,蓓赫纳兹则靠在桅杆上,冷笑着说:“在这荒凉的海域,还能遇上人?怕不是海鬼上身。”
众人聚在船舷边,向阿涅赛指的方向望去。海面在初夏的柔光下波光粼粼,远处,一艘简陋却精巧的皮艇在浪花中起伏,那艇身由海豹皮或鲸皮缝制而成,表面涂着厚厚的鲸脂以防水,艇身狭长而轻盈,长约七八米,能容纳五六人,没有帆,只靠人力划桨前进。艇上的人是一群和乌卢卢有着明显区别的另一种北极猎手,身形矮壮,皮肤深铜色,饱经风霜。
艇上有五名猎手,二男三女,他们身着厚实的海豹皮衣裤,边缘缀着狐狸毛以保暖,脸上涂着赭石和炭灰的条纹图案,象征狩猎的守护灵。两个男人蓄着短须,其中一名壮汉站在艇首,目光锐利如鹰隼,手持长柄鱼叉,叉头是锋利的燧石刃,绑着浮标般的鲸脂囊;另一名男人蹲在艇中,拉紧绳索,肌肉紧绷如弓弦。三名女人中,两名在艇尾和艇侧用力划桨,她们的头发编成紧实的辫子,缀着骨珠和贝壳,动作协调有力,推动皮艇如箭般滑行;第三名女人跪在艇边,手中握着备用鱼叉,低声吟唱着喉音咒语般的歌谣,祈求祖灵的庇佑。
他们正在捕鲸——一头巨大的弓头鲸在艇前不远处浮出水面,那庞然大物长达十五米,灰黑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油光,喷出的水柱如喷泉般高耸,直冲云霄,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如北地巨兽的叹息。图勒人依照古老习惯,不用大船,而是靠这种轻便的乌米亚克皮艇接近猎物,艇身灵活,能在浮冰间穿梭。他们围猎时默契十足:艇首壮汉大喊一声喉音咒语般的呼号,投出鱼叉,叉头精准刺入鲸鱼的侧身,鲜血瞬间染红海水。鲸鱼痛吼,潜入水下,拖着浮标般的脂囊狂奔,但猎人们不慌不忙,艇尾女人用力划桨追赶,艇侧女人和艇中男人拉紧绳索,防止鱼叉脱落。第三名女人继续吟唱,声音低沉而节奏感强,像在安抚鲸灵,也像在感谢大海的恩赐。这捕猎如一场古老的舞蹈,人与兽在冰冷的海域中搏斗,图勒人相信鲸灵会自愿献身,以换取部族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