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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4章 胡延坤爱子心切,李显平心生不满(1 / 2)

又是一场秋雨,秋雨过后,带着寒意的秋风,天气已慢慢地转冷。秋风拍打着窗户,从缝隙里灌了进来,胡延坤坐在沙发上,挂断电话之后就默默地抽着烟。是啊,现在的事情搞得太复杂了,这并非自己所愿,但是“赶鸭子上架”,儿子不争气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呀。

寒风袭来,胡延坤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坐在旁边正在织毛衣的胡家媳妇赶忙转回卧室,一会儿取来一件毛衣过来,放在沙发上说道:“老胡,快天冷了,把这衣服换上。”

胡延坤到了这个年龄,已经到了听劝的年龄,凡事“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万事都已经看透、看开。胡延坤先是脱掉了中山装外套,然后缓缓地将这件毛衣套在了身上,整理了一下之后——

胡延坤的媳妇就打量了一眼,说道:“哎呀,这去年才织的毛衣,今年怎么就这么大。”

胡延坤说道:“兴许是洗了两次洗大了吧。”

这胡家媳妇则是说道:“没有啊,这件毛衣我去年春天的时候才织好,你也就穿了一次,我就根本没有洗。”说完之后才上下打量了一眼胡延坤,“老胡啊,你啊!是瘦了!”

胡延坤难得去称一次秤,也不知道自己的重量到底是多少,只是看看自己的肚子和衣服,抬起手看看袖子说道:“哎呀,兴许是瘦了吧。”

这胡家媳妇说道:“不是兴许,是肯定!你看你这几天吃也不好好吃,喝也不好好喝,每天回来就是闷在家里抽烟。以前你还找他们老几个下会棋,现在啊,你的门也不出了,这可不行啊。”

“我能怎么办呢,”胡延坤叹道,“还不是为了你那宝贝儿子,现在事情搞得非常复杂。”

胡家媳妇说道:“非常复杂?不是吧,我在你电话里不是听到说李显平、李泰峰都要出手了吗?”

胡延坤感慨一句,说道:“困兽之斗而已啊!我与这县长交锋过两次,这县长人虽然年轻,但是人家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样的人目标清晰,可怕啊。所以啊,这县长是不可能让我们得到太大便宜的。”

这媳妇说:“我听外面的街坊们说这个老黄的媳妇都被公安局抓了,老黄的事应该要处理好了。老黄的事处理好了,县长就高兴了嘛,县长一高兴,说明对咱们儿子的事情,就不过问了,对吧?”

胡延坤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从桌子上又将烟盒拿起来,将烟口倒置,轻轻敲了敲,从中取出一支烟来,捏了捏,慢慢地夹在手上,放进嘴里,点起来,抽了两口。过后,胡延坤才说道:“你们都没看明白这个深刻的道理啊,现在越是安稳,越对我们不利;越是混乱,越对我们有利啊。我原本以为这李家的两个媳妇能够给县里添点儿麻烦,搞点乱子,也好啊,让这个县委政府知道,东洪人不是那么好惹的,可是啊,我太低估他们了,县长和公安局的那个田嘉明做事非常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也怪李家两个媳妇做事太过莽撞,这没事竟然把公安局的老万给打了——东洪县谁不知道这万金油滑得像个泥鳅一样?没打他的时候,他都要倒了,你打了他,他还能站得起来呀。”

胡家媳妇却说道:“老万的事,我们也听说过,这大家都说是黄老先生的小媳妇拿铁锨把老王给拍了,直接拍进了医院。这媳妇,在大院里本就人缘不好,看起来就是一个狠角色。但是也没想到,他对老万”

这胡延坤苦笑一声,说道:“这些雕虫小技也就糊弄糊弄你们这些妇道人家。老万是什么人?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那这一路上摔摔打打,爬到这个位置上的,身体能这么虚弱?一个妇道人家拿铁锹拍了一下,那就把他拍进医院了?这么明显的是他自己要去医院嘛?这事并不复杂呀,这个老万就是通过这个事儿给想县长表忠心嘛。哼,也是搞笑啊,一个公安局的局长,被铁锨打趴下了,老万也他妈不嫌丢人。”

胡家媳妇说道:“哎,老胡,你怎么骂起脏话?”

胡延坤无奈说道:“都是没有志气、没有骨气、没有气节的墙头草啊!东洪的这些老人儿,要是这次能够团结起来,我看别说县长了,就是市长,那也得看老人的脸色行事,结果现在怎么样?被人家各个击破。”

胡家媳妇慢慢地戴上眼镜,又开始织起了毛衣,半刻之后才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啊,我都懂。他们都说这刘超英、刘进京,这两个人要提拔重用,我看这俩人也没啥能力嘛。”

胡延坤不屑地笑了笑,说道:“能力?要什么能力啊,要的是听话的人!现在这县长就已经足够有能力了,只是他的资历不够,不然人家早当书记了。这刘超英、刘进京就是两个傀儡、伪军、走狗。”

胡家媳妇转过头,看着这一向老持稳重的胡延坤一再说了脏话,很是不解地说道:“老胡,失态了呀!你呀,咋说也是知识分子,这刘超英和你平日里关系也不错,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胡延坤生气地站了起来,说道:“为什么这样?我不都讲清楚了吗?要不是因为他们,东洪县不会落到这个被动的局面!现在一个30出头的小县长就把100万的东洪干部群众玩弄于股掌之间,东洪县的这些干部,哪个不是被人家各个击破呀?”

胡家媳妇说道:“这县长就这么有能力?我还不信呢!你一个在官场上滚了这二三十年的老人,还干不过一个小年轻啊!”

胡延坤不屑地笑了笑说:“能力?什么是能力?你记住?权力就是最大的能力啊!

胡家媳妇道:“我不记,权力,都是你们男人的,男人是女人的。女人要的是什么,要的是男人,是家庭嘛。”

胡延坤带着厚重的黑色边框的眼镜,说道:“有些人是因为先有能力才有权力,有些人是因为先有权力才有了能力。能力不一定是权力,但权力一定是能力。如果我是县长,我是市长,儿子这点事,这叫事吗?只可惜啊,我只是个正县级的政协主席啊。”

说完这一切之后,胡延坤无奈地往沙发上一靠,头枕着沙发的顶部,仰望着天花板,转了转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胡家媳妇虽然也知道自家儿子如今是惹了麻烦,但并没有那么悲观——毕竟在这个县城里,作为一个正县级干部的媳妇,她对权力的敏感度倒不如胡延坤来的直接。她每天也就是烧火做饭,照顾家庭,偶尔就在县委大院里,夏天的树荫下,冬天的暖阳里,和一群同样年龄相仿的女同志说说话,做做活,从来少有在乎谁家的爱人是什么县长,谁家的爱人是什么主任。

胡家媳妇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讲,那就是命实在是太好了:从嫁给胡延坤之后,家里的事不用操心,工作上的事也不用费心,那就是做做饭、织织毛衣、纳纳鞋底儿。

最近几年条件好了,连衣裳也不怎么做,胡延坤爱穿的千层底的习惯,也是老家的亲戚在送。唯有织毛衣这么一个爱好——说爱好倒也谈不上,因为大院里的妇女不是纳鞋底就是织毛衣,你不织毛衣都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这胡家媳妇满脸不解地说道:“我就搞不懂啊,这咱们的儿子怎么就得罪县长了?县长凭啥收拾咱们儿?不就是几百万吗?这县里财政一年还是有个几千万,拿出几百万来又能干什么呀?这些事以前泰峰在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泰峰从来不管不问。”

说起李泰峰,这胡延坤说道:“人家当领导的都是难得糊涂,其实内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是泰峰不一样,泰峰是真的糊涂!被个吕连群忽悠的团团转,总觉得自己是东洪县的功臣,让群众吃上个饱饭。什么麦子熟了几千次,群众吃饱是第一次,没有他群众一样吃饱。泰峰就是我形容的‘有了权力才有能力’的人,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其实啊,内里糊涂无比又迂腐啊。”

这胡家媳妇就问道:“那泰峰为啥还能当县委书记,而且一干这么多年?连上学的小孩儿都知道,东洪现在一把手是李泰峰。”

胡延坤长叹感慨一句,说道:“这就是命啊!当年这个周鸿基到东洪来蹲点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副专员,谁能想到这周鸿基起来的这么快?李泰峰和他住一个帐篷,就这样,这李泰峰啊和周鸿基就算是‘认’下了吧。马关的平水河大堤决堤之后,李泰峰处理得得力啊,地位就高了,上面看了他一眼嘛。单就泰峰来讲,毫不夸张,他是东洪历史发展的罪人!他讲究的是什么无为而治,东洪的工业在全市都要垫底了!还有农民种地,靠的是生产积极性,靠的是农药化肥,和他李泰峰有什么关系啊?其实啊,我看那谁当都是一样的啊?”

胡家媳妇则说道:“不是吧?东洪县不少人可都念泰峰的好,说泰峰当家之后,群众才吃上个饱饭。”

胡延坤说:“屁话!隔壁县没有李泰峰当书记,人家不照样吃饱饭,不也没饿死人,而且那日子过的比东洪县还要好。把话说回来,那就是李泰峰糊涂啊!你说新县长为什么要收拾我们儿子?那就是权力的斗争啊!石油是国家的资源,稀缺的资源,抓在手里,现在是亏钱,以后都是税收。咱们儿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又和新县长没有什么联系,新县长不收拾他才怪。”

“那你抓紧时间为儿子活动啊。”有事活动是东洪的规矩,胡家媳妇这是主动说道。

说到这里,胡延坤就觉得扎心了:“哪是自己不想活动,而是因为这自己的仕途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东洪县,市里的领导根本就不熟悉,换来的外来干部根本就不认识,没有感情基础,人家新领导凭什么要给面子?”

胡延坤已经不想解释了,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现实。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能够多给县里制造一些“麻烦”,让省直油公司尽快的完成对县石油公司的兼并与收购。到时候县石油公司的人事关系划到了省石油公司,他儿子才算真的平稳落地,到时候就不当什么领导干部了,就算踏踏实实做个油站的工人,也比现在提心吊胆的好。

这个说话间,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胡延坤眼圈转了一圈之后,等着电话响了三声,才缓缓地拿起电话。拿起电话之后,胡延坤故意拖长了语调,显得更加沉稳地说道:“谁啊?”

对面就传出了李泰峰的声音。李泰峰没有过多的客套,直接说道:“我已经给显平把情况讲了,你给显平回电话吧。”

挂断电话之后,胡延坤并没有马上给李显平打电话,还是沉默了片刻,在脑海里似乎打着腹稿: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是更加的客观公正,站在李家人的角度,在考虑问题。

犹豫片刻之中,胡延坤拿起电话,拿起电话之后,又将电话放了下来。

这胡家媳妇看着这胡延坤纠结的动作、尴尬的表情,就主动说道:“老胡啊,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犹豫不决呀。”

胡延坤说道:“哎呀,如果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呀,无所谓啊!这关系到儿子啊!咱们今天干的这些事都是玩火自焚啊,但是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有一丝的希望,不然的话,这儿子闹到最后绝对是啷当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