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拥有提出同意的权力,当然也拥有否决的权力。领导最终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完全是由领导个人来决定的,这也正是领导权力所具有的独特魅力——既拥有拍板决定的权力,也拥有拍板否定的权力。
王守谦又劝说了几句之后,李显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王守谦感到十分无奈,只能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王守谦离开之后,李显平心中满是不满,暗道:“这些平安县来的干部,简直丝毫不懂规矩。这才刚去了几天,就想着要搞扫黄打非的行动。要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怎么会把政法机关放在眼里呢?”
王守谦走后,李显平这才想起需要给东洪县公安局长田嘉明打个电话,心里也带着些许的不爽,暗自思忖道:“这田嘉明仅仅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县公安局的党委书记,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担任局长一职,说抓人就抓人,把一个东洪县搞得是风雨飘摇、怨声载道!李朝阳啊,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就像嘴上没长胡子一样,办事一点都不牢靠。”
没过多久,田嘉明的电话就接通了。田嘉明确实是有能力的——他曾在市公安局当过办公室主任,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见过不少,再加上自身素质较为出色,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李显平没有丝毫客套,直接带着严厉的语气说道:“田嘉明同志,你现在仅仅是县政府的党组成员、公安局的党委书记,还没有正式转正,做事情还是要多考虑一下后果的!老县长黄志行的爱人,你们凭什么把她给抓了?”
田嘉明听到李显平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一股无名之火瞬间从心中升腾起来。当然,田嘉明是有底气这么做的——虽说李显平和钟毅的关系比较好,但是田嘉明可是和周海英攀上关系的人,所以在田嘉明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太把李显平这位政法委书记当回事。
田嘉明回应道:“显平书记,您所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我总不能为了自己能够当上局长,就把打我们副局长的违法犯罪分子给放了吧?如果我把这位县长夫人给放了,说句实在话,就算是县里让我当局长,我都不会去当,公安局副局长被打了,我连个屁都不放,书记,我实在是没脸去带领我手下的这几百个兄弟啊。”
李显平听完田嘉明的话,感到十分诧异,没想到田嘉明竟然敢如此跟自己说话,于是说道:“田嘉明,你该不会是连公安局长都不想当了吧?是政法委把你派到这个东洪县去的,如果到时候在人大选举投票这一关上没有通过,丢的可不是你个人的脸面,丢的是组织的脸面!”
田嘉明毫不客气地说道:“显平书记,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不认同了。选举我担任公安局局长,那是东洪县委和人大的政治责任。他们要是不能实现组织的组织意图,那就说明县委和人大驾驭全局的能力有所不足嘛。显平书记,他们完不成任务是他们自己丢人,这和咱们政法委以及我个人能有什么关系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跟您说这事我都不担心,您也就不要考虑了。”
李显平听完田嘉明的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但是田嘉明所说的话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一时之间竟然不好直接反驳。此时,一个大公无私、英勇无畏的公安局党委书记的形象仿佛在眼前树立了起来。
李显平接着说道:“田嘉明同志,‘听人劝,吃饱饭’,你年龄也不算小了,到了东洪县,就离不开东洪县各级社会人士的支持,同样也离不开东洪县老干部的支持吧?”
田嘉明听出李显平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心里也清楚自己在处理老黄县长夫人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问题——打人本来就应该抓,袭警更是重罪。于是田嘉明说道:“显平书记,我给您汇报一下具体情况啊,如果不是看在老黄县长尸骨未寒的份上,我肯定是要追究这个李爱琴的刑事责任的。您是不知道啊,她一铁锨就把我们的副局长拍到了医院里。今天上午的时候,我才陪着县政府的朝阳县长从医院回来。朝阳县长也有明确的指示,要求严惩这个袭警的行为,以此来维护公安机关的形象和权威啊。显平书记,如果把这个李爱琴放了,我不光没有办法向公安局的干警交代,没有办法向受伤公安干警的家属交代,我也没办法向县委县政府汇报呀。”
李显平在心里不由得将田嘉明和王守谦进行比较,他觉得这王守谦简直就像是没有毕业的小学生一般,而田嘉明实在是太过难缠了。
李显平心里暗道:“我一个堂堂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都已经亲自给你打电话了,如果你还不给我面子,那多少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于是李显平说道:“田嘉明同志啊,我刚才可能意思没有表达清楚,我再跟你强调一下,我这是在给你下命令,不是在跟你商量。我们要充分考虑到老黄县长为东洪县经济社会发展所做出的贡献,要考虑到政法效果和社会效果的有机统一嘛。这黄老县长在东洪县,那可是德高望重,有着崇高的社会地位,我们不能不考虑社会影响,不能不考虑党的形象嘛。”
田嘉明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显平书记,我这么做,正是为了维护党和政府的形象啊!这黄老县长确实做过不少贡献,我心里是清楚的,但是功过不能相抵啊。东洪县到现在都还有不少群众在议论,说这黄老县长和他那个小姨子关系不清不楚的。有一些妇女同志啊,甚至都在说,这个黄老县长的小儿子是和他小姨子一起生的,你说这些话我能相信吗?我肯定不能相信。但是呢,这个黄老县长的媳妇和她小姨子带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要去挖黄老县长的坟,人家亲儿子都报案了,要不是我们及时制止,黄老县长恐怕就要曝尸野外了。这个李爱琴和李爱芬她们两个不体面,不顾全党委和政府的形象,那我们公安机关就要帮她们体面一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呀。显平书记,您要是觉得我做错了,那您随时都可以批评我。”
李显平气得鼻孔喘着粗气,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说道:“田嘉明,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作为政法委书记,给你打个招呼,让你把人放了,你就是不放是吧?”
田嘉明说道:“显平书记,不是我不放人,我这是在为您考虑啊!您仔细想想,我们公安机关把人抓了,全县的群众都知道这个事情,这又要把人放了,大家肯定都知道是您下的命令。把人放了之后,我怕到时候再传出一些对您不利的消息啊。”
李显平说道:“田嘉明,你呀,这心操得可真是地方,我现在让你做的是放人的事情。你给我一个准话,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田嘉明说道:“显平书记,您放心!东洪县公安局那是绝对讲政治的,对于政法委的命令和指示,我们是坚决落实的。但是呢,您也知道,我们抓人是要走程序的,放人同样也是要走程序的。您政法委给我发一份传真过来,我这边只要看到文件,马上就把人放了。显平书记啊,如果说没有任何文件,仅仅凭咱俩的感情,一句话我就把人放了,我下面的兄弟问我凭什么,我总不能说是显平书记个人让我放的吧?我只能说是政法委下的文件嘛。”
李显平听完田嘉明的这番话,已经气得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心里暗道:“田嘉明真的是他妈个流氓!”还没等田嘉明把话说完,这李显平一把就扣掉了电话。
李显平余怒未消地说道:“好,好你个田嘉明啊!这次如果能够让你顺利转正,我这个政法委书记就直接让你干得了。”
而王守谦回到曹河县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中午时分,王守谦特意约了蒋笑笑,准备专门向郑红旗书记汇报工作。
下午两点钟,郑红旗书记开始听取县属五大国有企业的专题工作汇报,等汇报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听完了汇报之后,郑红旗书记便朝着办公室走去。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蒋笑笑快步走上前,打开了房门,说道:“书记,这个……公安局的王守谦局长想要给您汇报一下工作。”
郑红旗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先回到了办公桌背后的老板座椅上,往后一躺,转动着座椅,只听到座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蒋笑笑看到这种情况,主动说道:“红旗书记,我已经安排好了,会尽快买一个新的办公椅回来。”
郑红旗说道:“好,没事,好,这椅子挺好的,将就一下还能坐。”
郑红旗沉思了片刻,说道:“好,那你通知王守谦过来吧。”
很快,王守谦手里拿着提包走了进来。他看到郑红旗书记一脸的愁容,便主动开口说道:“红旗书记,您这是怎么了,看您这脸色,好像是不太高兴啊!”
郑红旗书记叹了口气,说道:“问题太严重了啊!曹河县的国有企业现在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呀。往年的第四季度,都是各家企业年底冲刺的时候,但是今年呢,三四十家国有企业当中,有一二十家基本都陷入了半停产的状态。哎呀,这情况倒还不如在平安县呢,虽然平安县的国有企业规模比较小,但是规模小,包袱也就轻,完全不像民营企业那样能够灵活运转。政府只需要提供基础的服务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去考虑生产经营方面的问题。”
王守谦听着郑红旗书记倒了一肚子的苦水之后,心里也明白,这是郑红旗书记对自己极为信任,不然的话,换做是一般的情况,县委领导是不可能向自己抱怨这些事情的。
王守谦附和了几句之后,便接着说道:“红旗书记,其实不仅仅是曹河县一家有这样的问题,全国的国有企业都面临着这样的困境。您现在看看新闻就知道了,东北有不少国有企业也存在着严重的债务问题。”
郑红旗苦笑了一声,说道:“好,曹河县国有企业的债务问题,恐怕不会比东北的少啊。只是我们现在对这些问题的了解还不够深入、不够彻底。”
两人讨论了一番关于国有企业的事情之后,郑红旗主动开口问道:“怎么样,上午去汇报的情况如何啊?”
王守谦回答道:“书记,我去汇报了,呃,市公安局尚武局长同意了我们的方案,并且表示随时可以联系平安、临平、东洪三县的公安机关,协助我们开展专项行动。我呢,也向政法委书记李显平汇报了,嗯,他认为我们这个方案,一个是异地用警动静太大,第二个是时机上还不太好。”
郑红旗在听完了王守谦的汇报之后,忍不住说道:“这是什么逻辑啊?发现了问题却不进行查处,还要等时间,等什么时间呢?等到过年的时间吗?这简直就是在扯犊子嘛!不等,马上干。”
王守谦略显为难的说道:“红旗书记,这是显平书记的指示,呃,我们也不好不落实啊。”
郑红旗已经看到了曹河的乱象,就说道:“都到了什么时候了?曹河县的问题已经到了快要无法收拾的时候了。必须出重拳,下猛药,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我们不接受政法委的意见,你给市公安局李局长直接汇报,请他联系三县的公安机关,按照我们预定的方案,开展专项打击行动。我提一点要求,行动一定要迅速,措施一定要坚决,效果一定要明显。并且要通过这次扫黄打非的专项行动,必须把背后的保护伞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