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发现朝中世家官员越来越少,乡野之中世家官员越来越多?杜秀臣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而且......杜秀臣转身续了一杯茶水,钓足了两人胃口。同时他的面色愈发凝重,眼中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越是富庶之地安排的都是寒门子弟,越是贫瘠之地安排的都是世家官员,你可知这是为何?杜秀臣说道,眼神凝重。
他走回座位,衣袖带起一阵微风。
王清晨诧异,同时思虑起九边的官员任免,一时间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他想起前些日子看到的奏报,北疆几个州府的官员,竟多是世家子弟。
子曰:富与贵,人之所欲也,那些沉迷在富贵乡中的寒门举子,如今多是世家门下走狗。杜秀臣叹息道,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富庶之地本就是世家扎堆的地方,即便是王清晨也不一定能够躲得了糖衣炮弹,更遑论那些久经贫寒的很寒门举子。
他们这般努力不就是为了实现阶层的跨越吗?
就连刘皇叔都想要享受享受,其他人又岂能免俗。
而王清晨又想通了一处关节,如果世家子弟掌控贫瘠之地,比如九边的时候。
只会出现一种结局,那便是钳制军队,割据地方。
所以梁朝说的是真的,自家老泰山说的也是真的。
王清晨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明明是盛夏时节,却如坠冰窟。
自先帝清洗世家之后,世家的根基便不在京师了,而在乡野,而在边镇,而在万千州县。这一刻,杜秀臣只觉身形佝偻,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却又很快熄灭,化为深深的无奈。
江南一行却是让他开了眼界,所以他才对于考课之事如此急迫。
那些表面上恭顺的官员,背地里却与地方豪强沆瀣一气,鱼肉百姓。
只是,如果真如杜秀臣所言,那考课哪还有什么用处,不过是虚张声势自欺欺人罢了。
王清晨感到一阵无力感袭来,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已经凉了。
事情还没糟到那种程度,你以为陛下就是那般容易糊弄的,大不了再清洗一次便是了。杜秀臣随口说道,话语中却满是嫉恶如仇。
以往他的格局实在太小了,只在一京一地之间,江南一行却是打开了他的任督二脉,他也终于意识到他和崔珏的差距具体在哪。
那便是眼界,现在他的心稳了,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似乎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选择考课?
也很好理解,一方面是保留朝廷的法度和威严,另一方面也是保全社稷。
如果真要大规模清洗,可能朝廷半数州县都要停止运转。
杜秀臣深知,治国如同烹小鲜,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放任自流。
王清晨今天听到的话几乎和在魏国公府听到的同样震撼。
他想起师父常说,脉之变化多端,万变不离其宗。
如今看来,这朝堂之上的暗流,比他想象的还要汹涌得多。
景阳已经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只觉得今天实在有些震碎他的三观了。
他一直以为如今是盛世之相,可在自家岳丈口中这朝局分明危如累卵,这让他怎能不有所触动。
好在这几年他沉稳许多,要不然肯定大惊失色,质疑连连。
大人的意思是说?王清晨并不是偏听偏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