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管家在府门口迎着,只见长公主被人从车上搀扶下来,往日里那股睥睨一切的威严荡然无存,脸上带着一种被抽干了精气的灰败。
她甚至没有看陆管家一眼,径直朝着松鹤堂走去,脚步虚浮,像个被线提着的木偶。
陆管家心里咯噔一下,跟了上去。
一进松鹤堂,长公主便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他一个。
“殿下,皇上……”
“皇上问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李成贪墨之事,想借着联姻,将端王府也拖下水。”长公主的声音空洞得吓人,她坐在主位上,眼神没有焦距,“他还问我,琅儿在边关,我是不是嫌府里太清静,非要给他招惹政敌,让他腹背受敌。”
陆管家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殿下息怒!皇上这是……”
“他不是在问我。”长公主忽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他是在警告我,让我安分些,别再插手琅儿的婚事,也别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管家不敢接话。
他忽然想起了昨夜那股若有似无的草木清气,一个荒谬的念头从心底升起,让他浑身发冷。
那股味道,干净,清透,带着一股子不属于这深宅大院的生机。
就像那个看似柔顺,实则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的许侧妃。
他不敢再想下去。
许绾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府医再来诊脉时,惊讶地发现许侧妃的脉象竟平稳了许多,虽仍有些虚,但已无大碍。
“侧妃吉人天相,想来是佛祖保佑。”府医想不出别的解释,只好归于神佛。
伶月在一旁憋着笑,连连称是。
又过了两日,许绾便能下床走动了。
慧兰苑里监视的眼线早已撤得干干净净,长公主那边也再没传出任何动静,整个王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伶月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甚至敢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儿浇花了。
“侧妃,您说,长公主是不是真的怕了?咱们以后是不是就能过安生日子了?”
许绾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摇了摇头。
“她不是怕,是被人打断了爪牙,暂时动弹不得而已。”
这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喘息。
钥匙已经到手,可如何送出去,又成了新的难题。
她不能再冒险用同样的方法,陆管家不是傻子,同样的招数用两次,必然会引起怀疑。
她只能等。
这一等,又是好几天,那个老花匠都没再出现过。
伶月都有些松懈了,许绾的心却一天比一天沉。
难道,对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此销声匿迹,将她这颗棋子弃之不顾了?
这个念头让她寝食难安。
直到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慧兰苑门口。
是许恒。
他穿着一身学子的青布长衫,身形比之前挺拔了不少,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阿姐!”一见到许绾,他便高兴地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要上课吗?”许绾见到弟弟,心中那份焦虑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夫子说我近来课业长进不少,特意放我半天假,让我回来看看你。”许恒说着,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我还给你带了城南福顺记的桂花糕,你最爱吃的。”
姐弟俩坐在廊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着话。
许恒说起学堂里的趣事,手舞足蹈,逗得许绾也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笑容。
临走时,许恒将一个半旧的书袋递给许绾。
“阿姐,这是我平日里抄录的一些诗集,你闲来无事可以翻翻看,免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