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元祐大典的事情,君臣之间,自然是一片欢乐祥和。
三位元老,更是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尤其是文彦博!
老太师,心里面是真的得意啊!
“待这元祐大典修成……”文彦博在心中美滋滋的想着:“别说司马君实了……”
“便是欧阳永叔、韩稚圭,乃至于希文公……”
“恐怕青史之上,都不如老夫!”
只是这么想着,文彦博就已如饮佳酿,整个人都开始飘飘然,以至于说话声音都大了一分。
文彦博如此,其他三人就更不必说。
没办法!
人越老,越在乎自己的身后名,越是政治人物,越是如此。
君臣之间,说说笑笑,便到了玉津园深处的‘养象所’。
进了养象所,赵煦便看到了,象园中豢养的那数头大象,看到有陌生人到来,纷纷警惕的昂起了粗大的象鼻。
赵煦见着这些大象,其体表呈灰色,通体没有毛发,四肢粗壮,大大的象耳覆盖在两侧。
标准的亚洲象!
见着这些大象,赵煦轻声感慨道:“朕听说,祖宗以来,就一直在这养象所中养象,历代靡费何止巨万,却从未活过一头大象!“
“这是为什么呢?”他自语着,也问着身后的元老大臣们。
所有人都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
因为,他们都知道,赵煦是在意有所指。
赵煦轻声道:“朕尝读史书,见晏子曰: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朕以为,这大象大概就是如此吧!”
“南方之象,在这北方是活不了的!”
“陛下圣明!”文彦博虽还不没有搞懂赵煦的意思,但一点也不妨碍,老太师开始跟上节奏。
“以老臣之见,这大象养护之费,历代不止数十万贯!”
“若陛下罢养象所,以其钱帛用于天下,则天下幸甚!万民幸甚!”
其他大臣,连忙附和起来,都跟着请求,赵煦罢废养象所,将其钱帛用于民生。
这是大宋的文臣们,从开国之初就想干却一直没有干成的事情。
没办法!
赵官家们太喜欢养大象了。
自立国以来,太祖、太宗就在这玉津园里开始养大象。
一代又一代赵官家,靡费巨万之资,相互接力着,从南方的占城、交趾甚至真腊、三佛齐引进大象,养在在这玉津园里。
虽然是养一批死一批。
然,赵官家们乐此不疲。
交趾、占城、真腊等国,对此也非常开心。
因为贡象,不仅仅是利润极大的事情,也是在外交上来说,非常有利之事。
譬如,元丰年间,交趾贡象后,赵煦的父皇不止给了交趾人巨额赏赐,还同意了交趾人的请求,赐还了大部分熙宁南征所得州县。
交趾人可谓是既赚了贡象的赏赐,又得了外交上的便宜!
赢麻了!
而对赵官家来说——我大宋乃是上朝天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也花不完!
朕爱大象!
花点钱怎么了?!
即使元丰元年交趾所贡的大象,在汴京城,只活了不过两三年。
赵煦的父皇,前后拢共可能也就来此观象十来回,但他依旧觉得很值。
甚至打算让交趾人再送一批大象来!
奈何,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就卧疾在床,很快便驾崩了。
至于如今在养象所内的这一批大象,却是去年交趾的李干德所贡。
所以,看着还算雄壮、健康。
赵煦轻笑着,道:“三位元老与苏相公所言,朕甚以为是!”
“只是……”
“祖宗养象在此,难道只是为了自己观象?”
赵煦看着他们,视线最终停留在文彦博身后的张方平身上,问道:“张节度,熟知国朝故事,知晓列圣典故……”
“不知道节度可曾在崇文院中的历代简牍内,见过祖宗对养象所留的德音批示与指挥?”
张方平摇摇头,老老实实的答道:“奏知陛下,老臣并未见过……”
赵煦听着,内心多少有些失望。
但旁边的文彦博,却是眼珠子一转,奏道:“陛下,老臣倒是隐约记起当年仁庙,在这玉津园内,似乎与范文正公提及过养象所之设,实乃太祖所定之策,太宗沿之,真庙续功……”
赵煦当即问道:“哦!”
“竟有此事?!”
“敢问太师可还记得,当年仁庙是如何与范文正公说的?”
“太祖、太宗所定的策略,又是如何?”
文彦博适时的巍颤颤的抖动了一下身体,一副老迈昏聩的样子,沉声道:“陛下恕罪,老臣年迈,记忆力已大不如前,一时间竟记不清当年之事……”
“请容老臣回家之后,翻阅旧年所笔记……”
赵煦听着,在心中给文彦博点了个赞。
然后,他又看了看张方平,心道:“看看人家,怎么就不学一点?!”
“难怪一辈子都被文彦博碾压!”
若论才干、政绩,文彦博可能拍马也赶不上张方平。
可论懂政治、讲政治。
赵煦感觉,十个张方平也不够文彦博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