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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王府夜宴(2 / 2)

若非我门下巡按御史及时察觉,上书请旨严查,并拟定了‘富户联保、官府贴息、严惩强贷’三条细则补救,你那‘惠民’良法,顷刻间便成了刮骨钢刀!”

“还有!那免役法立意甚佳,以钱代役。然则两淮路下,州县官吏趁机巧立名目,将原本只需服役数日的‘轻差’,也一并折成‘免役钱’,数额陡增数倍。

寻常小民,田赋已重,再加此钱,如何负担?逼得多少人家卖儿鬻女。若非我令门下官员据理力争,详查旧档,厘定‘役钱’等级,严控加征,你那‘便民’之法,早已成了盘剥民脂民膏的酷政。此等‘火候’,可是你想要的?”

叶九龄越说越快,引经据典却毫不滞涩:“圣人云:‘治大国若烹小鲜’。何为小鲜?娇嫩易碎!你这般烈火猛灶,翻搅不休,可曾想过那小民百姓,便是那锅中小鱼?‘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师弟,你眼中只见那国库岁入多了几成,可曾见那‘本’已摇摇欲坠?劫富济贫?济了谁?不过是肥了那些借机盘剥的蠹虫,逼得富者怨怼,贫者更贫。长此以往,国本动摇,社稷倾危!”

石介被这连番诘问,尤其是那“劫富济贫”四字刺中痛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那黄花梨木的长桌竟也震了一震,杯盘叮当作响。

“你休要危言耸听,一叶障目!”他声音陡然拔高,如金石交击,“改革变法,自古无万全之策,岂能因噎废食?你只见平江府之弊,为何不见京东路、京西路推行得力,府库充盈,流民归田?

青苗法弊端,我早已行文各州,严令禁止抑配强贷。两淮路役钱之事,亦已派员彻查。有弊则改,有错则纠,此乃常情。难道因为路上有荆棘,就不走路了?简直荒谬!”

他亦引经据典,针锋相对:“圣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今朝廷积弊已深,冗官冗费,外患频仍,国库空虚如悬磬。不变法,何以强兵?何以富民?何以御辱?更何以成就盛世大华?

你那‘循序渐进’,慢火温炖,煮到几时?待到北虏铁蹄踏破长安城,再去讲你那‘和光同尘’的‘并存之道’吗?

我石介行事,但求上不愧恩师,下不负黎庶。些许阵痛,在所难免。若因你等所谓‘权贵’之怨,便畏首畏尾,裹足不前,才是真正的动摇国本。

劫富济贫?哼!富者田连阡陌,役使贫民如牛马,稍损其利,便成‘劫掠’?这‘贫’,济的是天下万民,是国之元气,此乃大仁,非小惠。

你叶九龄出身世家,锦衣玉食,又怎知那底层升斗小民挣扎求存之艰?!”石介情绪激动,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手指几乎要点到叶九龄鼻尖。

“你……你血口喷人!”叶九龄何曾受过如此当面斥责,尤其那句“出身世家,锦衣玉食”更是戳中了他内心最敏感之处。

他素来引以为傲的清正廉明、为国为民,在石介口中竟成了不知民间疾苦的“权贵”。

连日朝堂上积压的郁气瞬间爆发,他霍然起身,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儒雅尽失,竟也指着石介怒喝:“竖子!安敢如此辱我!我叶九龄殚精竭虑,为朝廷补苴罅漏之时,你尚在何处?!你这般刚愎自用,急功近利,与那饮鸩止渴何异?!新政!新政!我看你是被新政迷了心窍,成了酷吏!”

“匹夫!你才是因循守旧,阻挠大业的绊脚石!”石介毫不示弱,梗着脖子顶了回去。

厅堂之内,空气仿佛凝固。

两位当朝重臣,一个清癯儒雅,一个刚硬执拗,此刻却都如同被激怒的斗鸡,面红耳赤,须发戟张,哪里还有半分朝廷大员的体统?

所有引经据典、政策利弊的辩论,在这极致的愤怒与羞辱感冲击下,瞬间化为最原始的肢体冲突的欲望。

“欺人太甚!”叶九龄怒吼一声,积郁的怒火终于冲破理智的堤防。他竟不顾体统,隔着桌子,猛地一拳挥向石介面门。

石介万没想到这位素来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大师兄竟会率先发难,猝不及防,下意识偏头一躲,那拳头擦着他耳边过去,劲风带落了他头上的软脚幞头。

“好胆!”石介本也是寒门苦读,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书生,年轻时也干过粗活。惊怒之下,一股蛮劲涌上,哪里还管什么身份地位。

他怒吼一声,不退反进,竟合身扑上。两人身高相仿,顿时撞在一起,如同两头发狂的蛮牛。

只听“哐当”、“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那张沉重的长桌竟被两人撞得猛地一歪,杯盘碗盏、残羹冷炙顿时倾倒飞溅。

蟹粉狮子头滚落在地,莲蓬豆腐摔成烂泥,雪霞羹泼洒得满桌狼藉。汤汁油污溅了两人一身一脸,更殃及了旁边的皮卞和吕祖谦的衣袍。

“哎哟!”皮卞眼疾手快,在桌子歪倒的瞬间,已然抄起了自己面前那盘几乎未动的“炉焙烧鹅”,护食般抱在怀里,敏捷地跳开两步,躲开了汤水袭击。

他一边心疼地看着自己溅上油点的锦袍,一边对着滚在地上扭打的两人,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真是吃饱了撑的!多好的烧鹅,差点糟蹋了!白瞎了师娘的好手艺啊……”

说着,竟真个不管不顾,寻了张干净的小几,自顾自坐下,夹起一块烧鹅细细品尝,摇头晃脑地赞道:“嗯!皮酥肉烂,火候正好!还是师娘做的地道,比仁德楼那挂炉的强多了!”

郑秋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堂堂半相和吏部尚书,朝廷柱石,竟如同市井泼皮般在王府家宴上扭打成一团。

她惊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就要起身冲过去阻止:“大师兄!石师兄!快住手!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一只温润却有力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郑秋愕然回头,只见谢南王妃依旧稳稳地坐在主位,脸上竟无多少惊怒之色,反而带着一丝无奈又了然的淡淡笑意。

“杕韵,坐下吧。”谢南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说一件寻常事,“由他们打去。这俩混小子,从小就这样。九龄看着稳重,骨子里最是较真;子静性子倔,一点就着。当年在王府学理,为了一篇策论的见解不同,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不是在院子里打得滚了一身泥?

打完了,一个鼻子流血,一个眼圈乌青,反倒能勾肩搭背去厨房找吃的了。说不过,打一架,打累了,气也就顺了。比憋在心里强。咱们吃饭,别管他们。”

她甚至还拿起公筷,给郑秋夹了一箸幸免于难的“笋蕨馄饨”,仿佛旁边那场激烈的“全武行”只是助兴的杂耍。

郑秋简直瞠目结舌,看着谢南那淡定的样子,再看看地上那两个翻滚撕扯、衣袍凌乱、儒冠歪斜、斯文扫地的朝廷大员,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叫什么事啊!她求助般地看向上首的杨文和。

梁王殿下此刻正端着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滚作一团的两人。他深邃的目光在叶九龄和石介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埋头苦吃烧鹅的皮卞,最终落在谢南护着小腹的手上,眼神复杂难明。

他既未出言呵斥,亦无半分阻止之意,只是缓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的不只是酒液。

吕祖谦的反应更是出人意料。他非但没去拉架,反而趁着这“热闹”劲儿,挪到谢南身边,眉飞色舞地讲起了江南的趣闻:“娘!您可不知道,儿子这次在钱塘江边,见着个奇事。

有个老渔翁,钓上来一条三尺长的金色鲤鱼。那鱼鳞在日头底下,金光闪闪的,都说这是祥瑞呢。

还有啊,钱塘湖边新开了家茶肆,那茶博士点茶的手艺,啧啧,白沫子堆得跟雪山似的,还能在上面写字画画。改天儿子带您去瞧瞧?”

他一边说,一边不忘给杨文和斟酒,嬉皮笑脸地耍赖:“爹,您看儿子在江南风吹日晒的,多不容易。啥时候发发慈悲,把儿子调回京来?也好就近伺候您和娘啊!省得娘想儿子想的……”

“混账东西!”杨文和终于被他这惫懒模样气笑了,佯怒地瞪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两浙路转运使,多少人眼红的肥缺,给老子好好干。再敢油嘴滑舌,仔细你的皮!”

虽是训斥,语气里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

于是,这王府正厅之内,便呈现出一幕足以令任何不知内情者惊掉下巴的诡异图景:地上,两位位极人臣的朝廷栋梁,正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叶九龄的玉带钩不知何时被扯断,石介的衣袍前襟被撕开一道大口子,两人脸上都沾着汤汁和尘土,叶九龄气喘吁吁地试图揪住石介的发髻,石介则死死箍着叶九龄的腰,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骂着“匹夫!”“竖子!”。

而饭桌旁,谢南气定神闲地用着膳,时不时给惊魂未定的郑秋布菜;皮卞抱着烧鹅碟子吃得心满意足,仿佛置身事外;吕祖谦则口沫横飞地讲着江南风物,还不忘给杨文和斟酒逗乐。

杨文和则端着酒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这场闹剧,深不见底的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和地上翻滚的身影,无人能窥见其心底波澜。

只有郑秋,以手扶额,纤纤玉指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满心满眼的无奈与荒唐,心中哀叹:“早知如此,就该让小鱼儿那丫头来应付。她最是没心没肺,定能看得津津有味,何苦让我来受这份煎熬!”

窗外,最后一抹残霞终于沉入西山,暮色如墨,悄然浸染了梁王府飞檐斗拱的轮廓,唯有檐角蹲兽沉默的影子,在渐次亮起的星子微光下,拉得老长。

郑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觉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正无声地吞噬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一切,只留下满心的疲惫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