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着那棵应声而断的桃树，又看了看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惊人气息的王翦，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动静……好像是比自己那会儿大了点？

王翦却没有理会他，他只是低着头，反复开合着自己的手掌。

那双眼睛里，先是震撼，然后是狂喜，最后，变成了一种仿佛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的炽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仰起头，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那笑声里，有压抑了数十年的不甘，有重获新生的畅快，更有那种属于战将的，对力量的无限渴望。

这笑声，把府里那些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的下人，又给吓趴下了一半。

“老王，你悠着点。”嬴政走过去，在他那石头一样硬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别刚换了身新皮囊，就把自个儿给笑岔气了。”

王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嬴政。

“岔气？”他咧开嘴，那笑容，看得嬴政心里都毛毛的，“我感觉现在能一口气从咸阳跑到长城，再跑回来，连口水都不用喝！”

说着，他猛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就朝着后院的兵器架走去。

“你干嘛去？”嬴政跟在后面，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

“干嘛？”王翦头也不回，一把就从架子上，将他那柄封存了多年，剑鞘上都落了一层灰的青铜古剑给抽了出来。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

王翦随手挽了个剑花，剑风呼啸，将旁边假山上的几片青苔都给削了下来。

“当然是出发！”他转过身，手持长剑，那股子沙场宿将的铁血煞气，配合着他如今这副年轻力壮的模样，竟是比当年巅峰之时，还要骇人几分。

“去罗马！去埃及！现在！立刻！马上！”

嬴政看着他这副样子，愣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这家伙比自己还急？

当初自己也就是有点想法，这家伙怎么瞧着，像是今天不到罗马城下扎个营，都对不起他这身新换的零件？

“等等等等！”嬴政赶紧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着什么急？”

“能不急吗？”王翦的眼睛都在放光，“我被困在那副老骨头里几十年了！每天睁开眼，浑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不疼的！现在好不容易能动弹了，我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他看着嬴政，那眼神，热切得像是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老赵，不，陛下！咱们这就走！就你我二人，骑上最好的马，带上足够的干粮，一路向西！想去哪就去哪，想打谁就打谁！这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住咱们！”

嬴政听着这话，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好像一个时辰前，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咳。”他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别过脸，“那个……老王啊，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王翦一皱眉，“你我联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简单的？”

“不是……”嬴政组织了一下语言，“那个……启儿他，同意是同意了，但是……提了几个小小的条件。”

“条件？”王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一个当儿子的，还敢跟老子提条件？”

“话不能这么说。”嬴政连忙摆手，“他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嘛。”

“说，什么条件？”王翦把剑往地上一插，抱着胳膊，一副“我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谦逊，善于隐藏自己的王翦，在吃了丹药之后竟然锋芒毕露，简直和之前不是同一个人。

嬴政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点虚。

“也没什么，就是……他要派一队锦衣卫，在暗中跟着咱们。”

话音刚落，王翦的脸就沉了下来。

“锦衣卫？陛下的影子？让他派人跟着我们？”他冷笑一声，“他什么意思？怕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外面走丢了，还是怕我们给他惹事？”

“不不不，他说，是负责处理一些杂事，还有……清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麻烦？”王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我二人，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麻烦！还需要别人来替我们清除麻烦？”

嬴政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夹在两块磨盘中间的豆子，一边是自己那个强势的儿子，一边是这个刚“解封”出来，脾气比爆竹还炸的老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