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有时便是这般残酷。
少女以执念为舟,跨越了心茧,本应获得属于她的馈赠与新生。
然而,此刻掌控着那份“馈赠”权柄的国师周牧,其本体正深陷混沌海与三月七的鏖战之中,分身乏术。
那许诺的“通过心茧”的认可与嘉奖,在这现实的阻隔下,似乎注定要化为一场梦幻泡影。
妙善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人偶”,泪水无声滑落,巨大的悲伤几乎将她淹没。
众人亦是无言,心头沉甸甸的,为这功成却无果的结局感到深深的无力与哀叹。
但……
那只是“常理”之下,命运冰冷的轨迹。
所谓命运之丝,于那人而言,不过是可以随意拨弄、重织的玩物!
所以!
就在这哀伤几乎凝为实质的瞬间——
“啵……”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吹散的水泡破裂声,自紫竹林旁那方清澈的池塘中响起。
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荡开。
一只渺小到近乎被忽略的蜉蝣,从水面之下缓缓探出头来。
它的身躯纤细透明,薄如蝉翼的翅膀沾着细碎的水珠,在透过竹叶缝隙洒落的阳光下,折射出转瞬即逝的微光。
它笨拙地抖动着翅膀,如同初生的婴孩,动作缓慢而带着新奇的试探。
下一瞬!
那缓慢的动作陡然加速!
“嗡——!”
空气中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到刺破耳膜的颤鸣!
那只渺小的蜉蝣,仿佛被无形的巨弓弹射而出,化作一道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纯粹到极致的流光!
它的速度在刹那间突破了感知的极限,从池塘到少女的距离,仿佛被彻底抹除!
众人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条比发丝更细、比闪电更快的“线”凭空划过虚空,目标直指——
妙善怀中,持鞭女王那光洁的眉心!
“谁?!”
妙善菩萨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眶中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厉芒,磅礴的佛力下意识就要汹涌而出!
她死死盯住那方池塘,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残留的气息!
但——
太快了!
这一切的发生,超越了所有人的反应速度,超越了神念的捕捉极限!
如同时间被偷走了一帧,当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那道蜉蝣所化的流光,已然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少女的眉心深处,没有激起丝毫能量涟漪,仿佛从未出现过。
营地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目光死死锁定在持鞭女王身上,符玄的天道神光已在指尖凝聚,卡芙卡的大罗气机无声锁定,流萤的全知域瞬间张开!
然而,预想中的异变或攻击并未发生。
只见那一直空洞茫然的持鞭女王,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如同蝶翼初展般,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如同蒙尘琉璃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荡漾开来。
那涟漪迅速扩大、扩散,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生命的回响。
茫然褪去,混沌消散,一点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灵性神采,如同被点燃的星火,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缓缓凝聚、点亮……
时间仿佛被拉长。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那双眼睛眨了眨,带着初醒的懵懂与困惑,缓缓扫过周遭一张张紧张而陌生的面孔,最终落在紧紧抱着自己、泪痕未干的妙善脸上。
“……我……”一个带着干涩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女声,迟疑地响起,充满了真实的疑惑,
“这是怎么了……?”
“妙善……你怎么哭了?”
妙善的瞳孔骤然放大到极致!抱着少女的双臂猛地收紧,又像怕碰碎般僵住!
她死死盯着那双恢复了神采、映出自己倒影的眼睛,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所有的悲伤和惊怒!
“青蘅?!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妙善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叫着少女的名字。
“菩萨?”
“她……她恢复了意识?!”
“这怎么可能?!”
惊呼声在营地中此起彼伏。丹恒、符玄、流萤、星宝……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震撼了!
就在片刻之前,他们所有人都探查过,青蘅的状态是何等绝望——所有可能性破灭,神魂早已湮灭在女儿国的心茧之中,残留的唯有被执念驱动的空壳!
这绝非寻常大罗能以“过去”修复“现在”的手段能拯救的!
除非有人能逆转时空,在国师周牧眼皮子底下,于心茧试炼彻底结束前将她捞出来!
这几乎是悖论!
半晌的混乱与解释之后,青蘅终于从众人七嘴八舌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当听到自己最终引动神性金光,成功将妙善从慈航的篡命中解救出来时,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巨大的激动和释然让她浑身颤抖。
她挣扎着从妙善怀中起身,面向女儿国的方向,无比郑重、带着哭腔深深拜下,
“太……太好了……妙善……妙善真的得救了……!”
“我……我没有食言……!”
“「菩萨」在上……我……我救了妙善!我做到了!”
这朴实无华、却字字千钧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击碎心防的利箭!
妙善再也无法抑制,猛地扑上前,将青蘅紧紧拥入怀中,放声痛哭,
“是啊!是啊!青蘅!你成功了!是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啊!”
“呜呜呜……我的傻青蘅……呜哇……”
两个少女紧紧相拥,一个哭得像个孩子,一个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激动与茫然。
她们之间流淌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那是浸透岁月、历经生死、彼此视对方为唯一依靠的、至亲般的羁绊!
这份纯粹而炽烈的情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眼眶发热。
“咔嚓——”
一声清脆的快门声不合时宜却又恰到好处地响起。
星宝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粉色相机,将眼前这感人至深的一幕永远定格。
镜头里——
苍翠欲滴的紫竹是天然的画框,斑驳的光影洒落,映照着相拥而泣的两位少女。
妙善一身素白僧衣,泪痕未干,却难掩绝美容颜上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青蘅身着那身略显暴露的皮甲,荆棘王冠微斜,脸上带着初醒的懵懂和完成使命的释然,双手紧紧回抱着妙善。
地上散落的玉净瓶碎片,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芒,如同这场悲喜剧落幕时洒下的星尘。
……
良久,情绪终于平复的妙善与青蘅向众人郑重道谢。
众人含笑接受,心中亦为这圆满的结局感到欣慰。
唯有流萤,看着青蘅恢复清明的双眼,心中的愧疚再次翻涌。
她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对着青蘅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带着歉意,
“对不起……青蘅姑娘。”
“在心茧试炼中,我……我并不知道那时你……”
她的话未说完,青蘅已伸手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继续鞠躬。
青蘅的脸上没有丝毫怨怼,反而露出一抹温和而感激的笑容,
“流萤姑娘,不必道歉。”
“相反,我该感谢你。”
她看向被符玄神技修复、此刻静静放在石桌上的玉净瓶,眼神清澈,
“若非你将这玉净瓶最终带离心茧,带回妙善身边……我又怎能在最后关头,引动「菩萨」所留之力,完成那最终的拯救?”
“你……是我们的恩人!”
流萤闻言,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虽然依旧有些无地自容,但心情却豁然开朗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丹恒,眉头却紧紧锁起。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打破了这温馨的气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虽然此刻说这些或许不合时宜……但方才那道助青蘅姑娘恢复的流光……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顿了顿,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补充道,“那气息……不太像是女儿国国师的手笔。”
他隐瞒了关键——在流光出现的刹那,他便在心中向神性提出了溯源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却是冰冷的四个字。
「无法言说」。
这异常让他将此事深深埋在了心底。
“不存在的!”星宝第一个跳出来反驳,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除了当事人,谁还能在国师的地盘、在心茧的因果里捞人?谁有这本事?”
“的确。”符玄也点头认同,“此等逆转生死、重塑真灵的手段,非国师莫属。逻辑上也无其他可能。”
景元虽然内心倾向于认同星宝和符玄,但他心思缜密,更相信丹恒的观察力不会无的放矢。
他看向丹恒,目光带着询问,“丹恒,你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具体的异常?”
丹恒迎上景元的目光,沉默了片刻。
他能感觉到卡芙卡似乎也瞥了自己一眼。
最终,他缓缓摇头,将那份“无法言说”的惊悸压了下去,
“……或许,是我想多了。那流光速度太快,感知模糊也是常理。”
景元深深看了丹恒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但心中已悄然记下。
而此刻,卡芙卡的目光在丹恒和青蘅身上掠过,最终投向那方平静的池塘,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能懂的波澜。
作为在场唯一的大罗,她的感知最为清晰——那道流光,根本不是什么神力或规则所化!那确确实实就是一只最普通、最渺小的蜉蝣!凡间池塘里朝生暮死、毫无灵性的微小生灵!
但正是这只蜉蝣,做到了连大罗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它跨越了时间与心茧的壁垒,精准地找到了青蘅湮灭前最后一丝残存的“印记”。
它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逆转了存在的消亡,将破碎的可能性强行弥合,将消散的灵魂自时光长河中捞回,抚平了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执念,最终点燃了沉寂的真灵之火!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对卡芙卡而言,简直比目睹世界崩灭还要惊悚!
那是一种颠覆认知的、源自规则本源的恐怖!
她之所以没有当场惊呼,纯粹是亿万载岁月磨砺出的极致淡漠。
但与丹恒一样,她选择了沉默。
毕竟,一直到现在,她大罗的灵觉都还在疯狂预警。
此间涉及的隐秘,其层次之高,其恐怖之深,或许远超过整个墟界的存在本身!
这绝非他们现阶段能够触碰、甚至能够“知晓”的领域!
又是半晌。
在妙善的示意下,众人围坐在她以佛法具现的雅致圆桌旁。
青蘅安静地坐在妙善身侧,已换上了一身素雅的侍女服饰,眼神清澈,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景元收敛心绪,神情郑重地看向妙善,
“菩萨,我等今日冒昧前来,除却为解救您,尚有一事相求。”
妙善慈悲一笑,绝美的容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智慧,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是关于那九千八百六十次西行轮回的记忆,对吗?”
“正是!”景元沉声道。
妙善微微颔首,素手轻拂,桌上出现清茶灵果,随即温柔开口,
“得益于国师在心茧中赐予的‘不灭之魂’,轮回之中我所经历、所见闻的一切,都清晰地保留在我的记忆之中。”
“但……”
她语气转为严肃,“我所知者,仅为我之所见所闻,如同管中窥豹。”
“诸位且将其当作一段段尘封的‘消息’来听,莫要尽信,也莫要尽疑。”
众人屏息凝神,点头表示明白。
“西行轮回,或者说,人间界的这场浩大轮回,已历经九千八百六十次。”
妙善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些许追忆,
“在我眼中,诸位组成的取经团队,曾近百次抵达灵山脚下,但更多的旅程,却是在中途便……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什么?!”景元失声惊呼,瞳孔剧震!
这结论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符玄是他最信任的同僚,镜流是他敬若神明的授业恩师,星宝虽跳脱却赤诚,杏仙更是情深义重……这样的队伍,怎会中途解散?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符玄也是一脸错愕,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分道扬镳”这四个字会和自己这支队伍联系在一起。
妙善看着他们震惊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这便是轮回无常,命运弄人了。”
“譬如……”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景元身上,带着一丝奇异的感慨,
“……譬如其中某一次轮回,诸位踏入女儿国境内,待出来时,队伍中便只剩下了大僧镜流、星女士和符玄女士三人。”
“景元先生你……”妙善语气微妙,“被留在了女儿国,并且……娶了六位如花美眷。”
“噗——!”景元刚入口的清茶全喷了出来,整张脸瞬间绿了!
“什……什么?!”依附在景元发髻上的杏仙瞬间显化出虚影,俏脸煞白,声音都变了调,
“怎……怎会如此?!”
“夫君他……他元阳未泄,神魂澄澈,怎会……怎会有其他伴侣?!”
妙善摇了摇头,“莫要忘了,轮回重启,一切皆回原点。彼时的景元先生,并非此刻的景元先生。”
景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深吸一口气,苦笑道,
“抱歉,杏儿。”
“我虽无法理解彼时‘我’的想法,但我可以断定,那绝非耽于美色之举!”
“其中定有谋划,或是……身不由己的权宜之计!”
他开始绞尽脑汁为自己的某个轮回身辩解。
“啧啧……”符玄在一旁咂了咂嘴,眼中闪烁着八卦,悄无声息地动用了天道神技,将“景元娶六房”这个惊天大瓜牢牢记录在案。
她已经能想象到,回到罗浮仙舟后,这部由她亲笔撰写的《景元将军女儿国秘史》会引发怎样的轰动了。
星宝更是双眼放光,一边往嘴里塞着灵果,一边也偷偷摸摸开始记录,小脸上满是吃到超级大瓜的兴奋。
然而,此刻最震惊的却是卡芙卡和流萤!
她们可是知道,女儿国“举国上下皆为国师化身!
鬼故事升级了——
景元在某个轮回里,娶了六个国师周牧的化身?!
这信息量简直炸裂!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荒谬和一丝离谱的情绪。
还没等她们从这惊悚的“真相”中缓过神来,就听妙善继续开口,抛出了更劲爆的消息,
“女儿国曾阻挠取经团队四次。”
“一次是因景元先生滞留成婚,而另外三次……”她的目光扫过星宝和符玄,
“一次是因星女士,两次……皆因符玄女士。”
星宝:“???”
符玄:“???”
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儿?!
“星女士那次,”妙善看着星宝,语气平静地叙述,“是嫁给了女儿国国师,成为了国师夫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星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我星某人虽是色孽之身,但也是有原则的!绝不会背叛我家老登!肯定是哪里搞错了!菩萨您再仔细想想?”
流萤无奈地轻轻拉了拉星宝的袖子,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提醒,
“女儿国国师……不是周牧那种身外的化身……而是周牧的一部分……”
“咳!咳咳咳咳……”星宝剧烈的咳嗽起来,差点被口水呛死。
她脸上的义愤填膺瞬间凝固,随即眼珠一转,干咳两声,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一本正经地改口道,
“啊……这个嘛……”
“嗯……但话又说回来了,没准儿那位国师大人确实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来着?才华横溢,气度不凡……我星某人一时不察,被其魅力所俘获,沦陷在那儿……似乎……也情有可原嘛!”
“嗯!一定是这样!”
众人:“……”
这变脸速度之快,逻辑之清奇,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符玄却没心思听星宝胡扯,她更关心自己那两次“阻挠”。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她急声问道,
“敢问菩萨,我那两次……在女儿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下场……如何?”
妙善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具体缘由,贫僧亦无从得知。”
“只知符玄小姐那两次,皆是被女儿国国师亲自出手,囚禁于王宫深处。”
“至于下场……”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或许……不算太好。”
符玄愣住了。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想通了关键!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直射向旁边还在“自我开脱”的星宝!
景元也几乎是同时,脑中串联起了线索,同样将带着审视和了然的目光投向了星宝!
星宝被这两道目光看得浑身发毛,一脸茫然,“???看我干啥?”
“没……没什么……”景元艰难地开口,嘴角抽搐着移开视线。
还能说什么?
这离奇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除了这位背景通天、行事跳脱的星女士,还有谁能搞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又极度“抽象”式的“阻挠”?
“算了……还是说说其他更重要的情报吧……”景元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强行把话题拽回正轨,语气充满了心累。
妙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显然也明白了个中缘由,便不再深究,顺着景元的话继续道,
“诸位曾亡于恶鬼界百次有余,沉沦于修罗界杀伐战场千次不止,更曾两度归于地狱界。”
“此间详情,贫僧因被困于慈航之躯,无法窥探全貌。”
“只知诸位一旦踏入那些位面,便如同泥牛入海,再未归来,直至轮回重启。”
说到这里,妙善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凝重,再次聚焦在星宝身上,
“星女士,有些事情你此刻或许难以置信,但贫僧必须告知于你。”
“在某一次轮回中,恶鬼一族曾倾全族之力,发动了一场针对你的、必杀的伏击!”
“并且……成功了!”
妙善的眼底深处,难以抑制地浮现出一抹深切的恐惧,仿佛在回忆一个无法理解的噩梦。
“就在你陨落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不,或许贫僧的描述并不准确,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是整个墟界!都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死寂的灰雾所笼罩!”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贫僧从未见过那样的景象……”
“所有的一切,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草木精怪,乃至那高踞九天之上、维系秩序的天道本身……它们的形体,都在你死亡的那一刻,开始无声无息地、不可逆转地……溃散!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化作漫天飘飞的灰色尘埃!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源自存在根源的崩坏!是彻底的、终极的……虚无!”
妙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
“而之后……便是轮回的强制重启。”
“经历了那次大恐怖,贫僧心中便有了一个推断。”
“星女士你的存在,或许是维系这墟界运转的某个至关重要的‘锚点’。”
“一旦你遭遇真正的、危及存在的险境,触发了某种机制……那么,为其陪葬的,很可能是整个墟界!”
“而后续轮回中天道意志的行为,似乎也印证了贫僧的推断。”
妙善看向天空,仿佛在凝视那无形的秩序化身,
“之后每一次轮回,但凡你遭遇足以致命的危险,无论身处何地,轮回都会在刹那间被强制重启!”
“仿佛……在强行规避那最终的‘崩坏’!”
话音刚落,整个紫竹林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星宝身上!
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甚至是隐隐的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众人脸上。
星宝自己也是愣住了,小嘴微张。
那所谓的“灰雾”……辨识度太高了!
绝对是老登的手笔!
但……
这怎么可能呢?
老登怎么会为了自己一个人,直接抹掉整个墟界陪葬?
这也太……太抽象、太不符合逻辑了!
按照她对老登的了解,他顶多是把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揪出来挫骨扬灰一百遍,然后让自己亲自点名出气,怎么可能干出“世界核平”这种事?
可……妙善言之凿凿,绝不会无的放矢!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窜入星宝的脑海。
定是老登那边……或许出了什么大问题!
某种让他失控、或者不得不动用最终手段的……大问题!
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星宝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看向妙善,
“嘿,菩萨您知道的还真不少嘛……”
“还有别的……呃,情报吗?”
妙善深深地看了一眼星宝,仿佛看穿了她强装的镇定,却没有点破,只是继续道,
“其他情报,与此次轮回的经历大同小异,毕竟贫僧所知有限。”
“首先,抛开那数千次诸位未能抵达灵山的轮回不谈。”
“单说那近百次成功抵达灵山的轮回。每一次,诸位都会与盘踞灵山的恶鬼势力展开搏杀。”
“诸位的力量虽强,但恶鬼势力有魔祖坐镇,强者如云,底蕴深厚。”
“你们的抗争……虽激烈,却终非敌手。”
妙善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故此,西行之路总会卡在这最后的临门一脚,无法完成最终的‘取经’仪式。”
“而每一次失败后,诸位的目标便会转向‘反天’与‘肃清人间界’,试图从根源上瓦解恶鬼的秩序。”
“而后,便会不可避免地……与那位魔祖对上。”
妙善的目光再次变得复杂起来,看向星宝,
“奇怪的是,那位魔祖每每遇到星女士你,都会变得异常激动,杀意冲霄,恨意滔天!”
“但……每每在即将对你造成致命一击时,她却又会莫名地收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所束缚,似是不忍。”
“反观星女士你……”妙善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似乎并无任何顾忌。每每对上魔祖,总会用层出不穷、匪夷所思的……道具和手段,击伤她,甚至……击杀她。”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个让她印象极其深刻的画面,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古怪的神情,
“贫僧曾借慈航之眼,窥见过你们其中一次……嗯,相当激烈的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