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突突突”地吼叫着,在坑洼的土路上狂奔。
王兴保像是要把油门踩进油箱里,拖拉机屁股后面拖起一条滚滚黄龙,遮天蔽日,气势竟不比那满载的渣土车逊色。
剧烈的颠簸几乎要把车斗里的人骨头架子都摇散了,王安平、王康海和王世忠三人死死抓住车斗边缘的铁栏,身体不时被猛地抛起一米来高,又重重落下,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
王安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里暗暗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坐王兴保开的车!下次就是天王老子抬轿子请他,他也绝不再沾这“飞车”的边!至于唠叨抱怨?对此刻沉浸在速度与激情里的王兴业来说,那都是耳旁风。
一路心惊肉跳,好在有惊无险,拖拉机终于喘着粗气冲进了王家村的地界,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打谷场上。
车斗刚一停稳,王安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感觉脚踏实地的感觉无比珍贵。
只见打谷场早已被闻讯赶来的男女老少挤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像开了锅的粥。
当看到空荡荡的车斗时,一张张黝黑粗糙的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兴奋的议论声浪更高了。
“卖完了!卖完了!三千多斤的菜,都卖完了!”
“是啊!卖完了!这一下子我们王家村真要发达了。”
“行啦!行啦!都别吵吵了!”王兴业嗓门洪亮地压过嘈杂,“昨儿不是都过秤了吗?今早也就那么一些黄瓜和丝瓜!都围在这儿像什么话?该上工的上工去!别耽误了地里的活儿!”他挥着手,像驱赶一群过于兴奋的麻雀。
他转头看向王安平,脸上笑开了花,褶子里都透着热切:“安平,咋样?咋搞到这么晚才回?”
王安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道:“兴业叔,您这话问的,也不想想县城多远?光是跑那几个厂子,卸货、称重、等人家财务点钱结账,就耗了大半天!更别说我们还得在市场上吆喝着零卖呢,哪能那么快?”
“都……都卖光了?”王兴业虽然看到了空车斗,还是忍不住再确认一遍,声音带着点颤音。
“哎哟喂,您老瞅瞅这车斗,耗子钻进去都得哭着出来,您说卖没卖光?”王安平打趣道,“不过县里机关食堂那份,按规矩得月底才结账,暂时没拿到现钱。”
“那不打紧!不打紧!”王兴业连连摆手,只要大部分钱落袋为安就行,“其他的都结清了?”
“嗯!钱都在兴保叔那书包里揣着呢,捂得可严实了。”王安平指了指还抱着鼓囊囊书包、一脸梦幻般表情的王兴保。
“多少?快说说,到底卖了多少钱?”王兴业急切地追问,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王安平身上,充满了灼热的期待。
王安平看着一张张急切的脸,哭笑不得:“我们这趟总共拉了三千斤出头一点。刨去县里没结账的二百多斤,再扣掉损耗、洒水压秤的份量,就按两千七百斤算吧!一毛钱一斤,就是……”
“二百七十块!”人群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紧接着,算盘打得精的又补充:“加上镇上那几家厂子的二百多块!老天爷,这一天就进账小五百块钱啊!”
“五百块?”这个数字像颗火星子掉进了干草堆,瞬间点燃了整个打谷场!
村民们先是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人人脸上都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五百块!一天!这简直是梦里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有人开始飞快地掰着手指头算起来:“要是天天都能这样……一个月不得一万五?一年……老天爷,十八万?那分到咱头上,一个人少说也能分三百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