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才确定自己被骗了,钱凤背叛了,而谢秋瞳是诈降。
后知后觉,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实,比如司马羕根本不具备统领护军府的能力,司马绍只要联合世家大臣就能轻易夺权。
可当初谈判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不对!
沈充!沈充向来是和钱凤穿一条裤子的!
钱凤叛变了,那沈充肯定也叛变了,东南边太湖畔的流民军挡不住了,而且甚至会与沈充一起包抄我。
想到这里,王敦顿时有了退意。
还剩至少四万大军,退守武昌郡,绝对没问题。
司马绍根本没能力打进来,我也不失为一方军阀。
再打下去,各方都是敌人,下场唯有全军覆没。
而正是王敦即将下令撤退之时,外边有亲兵抱着一个大木匣走了进来。
“将军,这是钱凤将军送来的东西,说是情报。”
“钱凤?”
王敦冷冷道:“打开!”
木匣子顿时打开,里边赫然是两颗带血的人头。
王敦身体猛然一颤,一时间张大了嘴想要呼喊,却又已经失声。
他按着心口缓了好久,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痛呼道:“应儿!我的应儿啊!”
这两颗人头,竟然是王应和王舒的。
王敦本没有子嗣,过继王应之后,对其宠爱有加,宛如心头肉一般。
此刻看到人头,一时间心都碎成了残片。
他不禁怒吼道:“钱凤!你不得好死!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作为王敦二十年的老部下,钱凤自然有大量的心腹,无论是武昌郡还是姑孰,都有可以执行刺杀任务的死士。
王敦心中明白,故而又悔又痛。
身体发病,他口鼻溢血,自觉命不久矣。
心中怒火滔天之下,他发出一声吼:“取我战甲来!我要把他们全都杀了!全都杀了啊!”
……
“我不能留下了。”
唐禹看着上千的儒生,声音充满遗憾、充满唏嘘。
“建康变天了,司马绍即将继位,他根基浅薄,与我素有恩怨,自然容不下我这种功高盖主之人。”
“事实上,从前天开始,我已经遭遇至少五次刺杀了。”
儒生们看着他,眼含热泪。
唐禹道:“我读书以来,一心报国,虽然出身贫穷,却从不唯利是图。”
“圣人言: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事于仁,必也圣乎。”
“无论是舒县还是谯郡,我唐禹所作所为,苍天厚土共鉴,不外乎仁也。”
“然而这片土地已经容不下我这种一心为民的人了。”
“我要走了。”
他看着在场众人,深深作揖而下,大声道:“建康,交给诸君了!大晋,交给诸君了!百姓,交给诸君了!”
“请诸君,莫要在浑浑噩噩、唯唯诺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全靠诸位了。”
“唐禹,拜托了。”
他大吼着,走下了台去。
无数的人,让出了一条路,纷纷伸出手触摸他的身体。
唐禹大步朝前,没有任何停顿。
他快步走出了太学宫,径直上了马车。
他脱下了青衣。
他穿上了战甲。
他的声音如此冰冷:“出发!杀向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