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他妈,你在看啥呢?”
李二狗右手掂着一个包袱,左手扶着媳妇的胳膊,小心地迈过医院的大门,来到马路边。
他一边探头朝马路上张望着,一边不时地又看向女人怀中的婴儿,心中极是满足。
嘿,老子终于有儿子了!
从今以后,我老李家就能在这新洲大陆延续下去了。
心里正美着,可瞅了眼自家女人,却发现她竟然没将心思放在襁褓中的孩子,而是频频回头看着医院的方向。
咋的,在医院住了这么几天,还不舍得走了吗?
“当家的,你看那边……”春娘头微微地向右一摆,示意丈夫看医院门口。
“啥呀?”李二狗侧头望去,只见医院门口聚集了许多人,有穿军服的高级军官,也有身着考究呢绒外套的官人,还有一些医生、护工簇拥在旁边,似乎在为某个贵人送行。
“走了,走了,有啥看头的?”李二狗很是不耐,伸手牵着女人朝马车站台行去,“那定是某个贵人跟你一样,生了孩子,一群官人和医生赶着过来拍马屁的!”
“唉,你说都是女人,为啥人家的运气这么好,能住着最好的病房,享受最好的待遇,连出院了还有一群人过来嘘寒问暖。”春娘将怀中的婴儿抱紧了一点,贴了贴婴儿的小脸,“哪像咱们这般可怜,生了孩子,还没在这般高级的医院住几天,就要急慌慌地出院,最后回到自个的破屋。”
“傻婆娘!”李二狗听了,顿时脸上一道黑线,“这么高级的医院,多住一天,可是要花不少钱的。有这闲钱,老子能给你多买些肉回来,补补身体了!”
“老娘为了给你生这么一个儿子,遭了多少罪!要是再晚点送医院,怕不是一尸两命。……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还心疼那几个钱?”春娘闻言,立时变了脸,将手挣脱开,使劲地掐着丈夫腰下的软肉。
“疼疼……”李二狗吃疼不已,但不敢挣扎,唯恐自己动作太大,磕碰着女人怀中的婴儿,只能咧嘴讨饶,“行了,行了,你给我生了个儿子,我们老李家祖宗三代都要感谢你!给你花多少钱,都值……,值大了!”
“哼!”春娘脸色稍缓,松开了自己的左手,然后轻轻地抚摸婴儿的小脸,“这就是了!相较于花些银钱,咱娘俩的命那才是金贵,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哎,当家的,这六天下来,咱们花了多少钱?”
“……十九块七角四分。”李二狗闷闷地说道。
“这么多!”春娘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的妈呀!咱们一年都未必能攒下二十块钱。当家的,你跟医院可是算清楚了?他们该不是欺负你不识字,坑了咱们的钱!”
“傻婆娘,小声点!”李二狗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人家是官府的医院,最是惠民不过,哪里会坑咱们小老百姓?你想想,医生把你肚子划拉开,把咱们的儿子取出来,然后再像缝衣服一样,将你的肚皮给合上,这得多凶险呀!”
“再瞧瞧你现在,活蹦乱跳的跟没事人一样,这钱花得不冤!人家医院可是救了你的命,给二十块钱也是值当的。哦,对了,还有咱们儿子的命,也是医生给的。”
“再说了,钱花了,咱们再挣就是,就凭那几十亩地,要不了几年,肯定能再刨出二十块钱!你男人,有的是力气,不怕花钱。”
“可是……”春娘一脸的心疼,“那得攒多久呀!你屋里两个闺女,我这边还有四个半大小子和丫头,再加上这个,咱们一年下来怕是没法攒钱了。”
“想那么多干啥!”李二狗满不在乎地说道:“咱们再苦再难,能有在大明的时候艰辛?最起码,咱们饿不着肚子,也冻不着身子,还有几十亩地在手里,怎么着也能将这几个孩子拉扯大。”
正说着,一辆公共马车“嘎吱“一声停在医院前的站台。
李二狗一手扶着妻子,一手护着他怀中的襁褓,小心翼翼地登上马车。
春娘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中闪烁着母亲的喜悦和骄傲。
“慢点,慢点。”李二狗看到车厢里的乘客有些拥挤,心下不由紧张起来,手臂一直护着刚出生六天的儿子。
看到抱着婴儿的夫妇上来,前排的几名乘客都善意地挪了挪位置。
一个戴着草帽的老农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坐这儿,别挤着孩子。”
“哎,多谢老哥!”李二狗感激地点头,扶着春娘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一手抓着座位把手,一手伸到荷包里摸出几个硬币,递给前来收钱的售票员。
春娘轻轻掀开襁褓一角,露出婴儿红扑扑的小脸。
小家伙居然从医院出来后,一直酣睡着,小嘴微微蠕动,引得周围的乘客都探头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