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看着粉嫩嫩的,真稀罕!”对面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中年妇人惊喜地说道:“是个小子,还是个闺女?”
李二狗闻言,黝黑的面庞顿时咧开了,露出一排不算整齐的牙齿:“是个小子!”
“恭喜,恭喜啊!”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道贺声。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从兜里掏出一根棒糖,递给李二狗:“给,给弟弟吃!”
“哎哟,这孩子真乖巧!”李二狗摆摆手,笑着说道:“弟弟还小,可吃不了这棒糖。你自个留着,慢慢吃!”
蓦的,他想起临来城里时,两个闺女眼巴巴地看着他,嘴里嚷嚷着要买些稀罕东西吃。
可自己却一门心思要接媳妇出院,连市面都没空去逛,小孩吃的零嘴那也是一个都没买。
哦,对了,还有春娘屋里几个孩子,总不能啥都没给他们带回来吧?
说不得,稍后到了马车客运站,寻个空买些吃食回去。
唉,又要花钱了。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始兴城宽阔的水泥路行驶。
五月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婴儿的小脸上,春娘连忙用衣袖为他遮挡。
“当家的。”春娘突然压低声音,“这番生孩子花了快二十块钱,家里……还撑得住吗?再过两月,可就到了夏收时节,可少不了还要花钱。”
李二狗听了,神秘的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红章的纸:“你看这是啥?”
春娘凑近一看,是医院的收费明细表,上面密密麻麻用炭笔写着各项费用,最下方用红笔写着“总计:十九块七角四分”。
“这有啥好看的,看了更心疼。”春娘撇撇嘴。
“傻婆娘。”李二狗得意地指着表格下方的一行小字,“看见没?‘凭此单据可至当地卫生部门核销30%医疗费用’。也就是说,咱们能从官府那里拿回差不多六块钱!”
“真的?”春娘眼睛一亮,但仍露出一丝怀疑的神情,“我咋不晓得有这个事?以前生孩子,也没见官府给咱发钱呀?”
“你以前生孩子,去过医院了吗?”李二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将单据重新揣回怀中,“以前到了日子,还不是稍一用劲,孩子就下出来了,哪里还需要在肚皮上划拉一刀!”
“尽瞎扯!”春娘白了他一眼,“到了你口中,好像生孩子很容易似的!你以为是母鸡下蛋,稍稍用点劲,就将孩子生出来了?我们女人哪次生孩子,不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这次,给你生个儿子,老娘差点死在产床上!若非,卫生所弄来了马车,及时将我送来城里医院,你就等着给我们娘俩收尸吧!”
“是是……”李二狗闻言,连忙安慰道:“你这番为我老李家立功了,以后我定将你当菩萨供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
“好吃好喝伺候着,也是你应当应分的。”春娘骄傲地将怀中婴儿抱紧了一点,“对了,咱们茅西乡那卫生所,破破烂烂的,能认这个账把钱拿给咱们吗?”
“放心!”李二狗拍拍胸脯,“我昨日,特地问了医院的账房。他说这是咱们政府两年前发布的政策,全东平县都认。”
“那就好,那就好!”春娘明显松了一口气。
六块钱,可是能顶不少事!
“回去后,得赶紧给孩子登记户籍。”李二狗低声说道:“要不然,到了年底就抵不了农税了。”
“还有食物补贴可以多领一份了。”春娘眉开眼笑,“对了,这抵农税的话,是抵你家的,还是抵我家的?”
“什么你家我家?”李二狗不满地横了他一眼,“……都是咱们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