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屋里做针线的人多,她手头没什么大活儿,又开始东跑西窜。
前两天是在玉墨院里,跟莲蓉闲打牙,顺便做了双鞋给她。
今天又跑来梨月厨房里坐着,拿着彩线打络子,红口白舌的叭叭。
“刚才鹤寿堂可热闹!老太太险些被二小姐气死,直挺挺下不来床,眼看就要转成痰症了,你还不知晓吧?”
梨月的锅灶上蒸着羊肉,手里捏着状元糕的模子,不可置信的抬头。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上不舒服是常事,哪里能得痰症?”
“啧……我跟你说……”
宁老太君的脾气与孙媳妇沈氏颇为相似,最喜欢拿得病来磋磨旁人。
大小姐出嫁没几天,宁老太君就传出话来,说自己身子不适。
鹤寿堂的丫鬟们还到各房里去说,老太太得病,都是为孙女婚事劳累的。
初春时节就有些畏寒身乏,顾念着孙女的喜事,才不想说出来。
婚礼的时候连日宾客多礼多,老太太得出来接待,太过忙碌累病了。
这些天又是发热又是腿疼,又是头风又是咳嗽,府医太医轮着诊脉熬药。
宁夫人与二三房的太太们,明知是倚老卖老寻事,也只能忍气侍汤奉药。
其实府里人人都知道,她老人家是为了何家,这口憋久了难忍。
三个儿媳都来伺候病榻嫌不足,还要嗔着孙女儿们不来早晚伺候。
二房三房两位太太胆小,慌忙就把三小姐四小姐唤来,让服侍祖母起居。
宁三小姐才十三岁,宁四小姐才九岁。
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可能照应七十多岁老祖母?
老太太反正也不管,她老人家心情不爽,再装不出慈爱祖母的模样。
原本依着她的心意,孙女儿里头数宁二小姐最可恶可恨。
不肯去何家做望门寡不说,还为这事与沈氏厮打厮闹。
此事老太太早已知晓,嘴里虽没开口说什么,可心里越想越恨。
只觉得宁夫人这房的儿女,无论嫡庶都是些白眼狼,全不顾亲戚的颜面。
本想趁着生病的时辰,好生训教二丫头几句,令她往后多知些廉耻。
谁知宁二小姐赶来侍疾时,手里竟然提着明晃晃一把银妆刀。
进门来一句话不说,冷着脸就扑在药吊子前,挽起衣袖朝手腕子就抹。
她已经不是头次闹刺血入药了,丫鬟婆子们慌忙跑过去夺刀。
嫡母婶母们连声呵斥,只让她快些出去不许闹了。
谁知这次却是不比前次,二小姐腕子割得极深,鲜血淋淋漓漓止不住。
暖阁里溅得到处都是血,把四季团花帐子都染了一大片。
宁四小姐当场吓昏了,三太太心肝肉唤着,慌忙把孩子抱了出去。
宁三小姐吓得捂着眼睛只叫娘,哭得昏天黑地一塌糊涂。
宁二小姐割了腕子还不肯走,泪眼婆娑扯着祖母床褥。
指天誓地赌咒发誓,说自己早就不想活了,必须要把这条命孝顺给祖母。
一条鲜血淋漓胳膊在眼前乱晃,血浆子滴滴答答甩了满脸。
宁老太君是真被唬破了胆儿,当天夜里高烧发热,今早真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