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军队糜烂?
无论哪一条,都是好说不好听。
甚至还有欺君罔上,给天朝上国玩心眼,不老实的嫌疑啊。
李昖脑中一片混乱,巨大的压力让他一时语塞,他下意识地、带着一丝绝望的求助,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肃立的领议政柳成龙。
站在他侧后方的柳成龙,将天子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国王的窘迫尽收眼底。
他心中也是一片冰凉,知道此刻任何推诿搪塞都只会火上浇油。
电光火石之间,柳成龙眼皮极其轻微、却异常急促地向下眨动了两下,给了李昖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认下!认下“不堪作战”!
李昖瞬间读懂了柳成龙的暗示。
“陛下明察秋毫!臣……臣万死,臣番国……承平日久,武备……武备确有松弛!兵士……兵士多不习战阵,甲胄器械亦多朽坏……加之……加之……”
“加之数百年来,仰赖天朝上国威德庇佑,海波不兴,藩篱稳固……臣国……臣国上下,确……确有些安于太平,疏于整饬!此皆臣之过也……”
“然……然倭寇凶残狡诈,远非寻常海匪可比,其兵器犀利,战法诡谲,臣国羸弱之兵……实……实非其敌手!每每交战,溃败如山倒……并非将士不用命,实是力有未逮啊!陛下!”
李昖说完,深深伏地,他身后的朝鲜大臣们也齐刷刷再次叩首,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不敢稍动。
整个武英殿内,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朱翊钧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朝鲜君臣,眼神深邃难明。
他沉默了许久,手指在紫檀木的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那笃笃的轻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朝鲜君臣的心坎上。
终于,那敲击声停了。
“倭患扰边,荼毒藩属,朕已知之。然出兵跨海,远征异域,乃国之大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粮秣、兵员、战船、将帅,皆需周详筹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肃立的明朝重臣,最后落回李昖身上:
“卿之所请,兹事体大。朕……还需与阁臣、部院,详加商议,权衡利弊,方可定夺。卿且先退下,安心等候旨意。”
“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昖听到“还需商议”四个字,心中并未绝望,因为他上面有人。
还是掌管大都督府的宁国公。
他的意见就连天子也要重视。
当然李昖同样不敢有丝毫放松,唯有再次叩首谢恩,随后在礼官的指引下,他带着同样汗流浃背、如蒙大赦又忧心忡忡的朝鲜重臣们,保持着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倒退着,缓缓离开了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武英殿。
殿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合上,隔绝了内外。
殿内,朱翊钧的目光变得越发幽深,手指再次在扶手上轻轻敲击起来,这一次,节奏似乎更加复杂难测。
冯保、陈矩垂首侍立,张学颜、李成梁、戚继光等重臣则交换着眼神,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凝重与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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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加更,今天老李还上班呢,最多,最多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