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部衙的头头不见李昖,让李昖很是慌乱,柳成龙又开始出主意了。
天子有三师,内阁首辅张居正,江南狂人徐渭,一身正气海瑞。
张居正仙逝,徐渭不在京,海瑞可是在京为官呢,您应该去看看海瑞,他一身正气,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若是大王能够说服海瑞,他一定有办法助我朝鲜。
李昖是真的信了。
然后晚上的时候登门。
哎。
海瑞还真的亲自将其迎接进门,他女婿,当今天子的近臣对自己也很客气,亲自端茶给自己喝。
这么多大明的官员都不见自己。
而天子的老师,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名分高,官位高,亲自将自己迎接进门啊。
这个时候,李昖就觉得海瑞是个好说话的。
能够帮助自己,不,帮助朝鲜。
可是客套完之后,等李昖讲完,想让大明王师渡海,帮助朝鲜国抵抗倭寇侵扰之后。
原本一脸慈祥,像极了他记忆深处王爷爷的海瑞,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两道扫帚眉往中间一攒,眼风像淬了冰,直刮得人后颈发紧。
他没急着开口,先端起桌上那盏粗瓷茶碗。
“国王殿下,我问你一个问题。”
“海师傅但问无妨。”
李昖不称呼海瑞的职务,倒是直接称呼海师傅,这是想着无形间拉近两人的关系。
“大明的兵士是不是爹生娘养的……”
“当然,虽然大明出了一个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但他是仙胎,咱们都是凡夫俗子,当然是爹生娘养了,海师傅,您这个问题,小王有迷糊啊……”
“殿下既叫我一声师傅,那我便倚老卖老,说几句不中听的。”
“您讲”
“方才问过,大明的兵也是爹娘养的,殿下答得快。可殿下想过没有?这些兵的爹娘,在家等着儿子秋收时回去割稻子,等着儿子捎回几尺布给娃做件新袄,他们没欠朝鲜一粒米,没沾朝鲜一寸土,凭什么要让儿子去你们那边抛尸荒野?”
“嘉靖年间,我大明东南倭患,福建倭寇扰边,士兵守在宁德,三个月没回过家,多少人烂了脚、生了疮,也没见哪个卫所指挥使跑到京城哭着要援军……”
“为啥?因为那是他们的守土之责……”
“殿下是朝鲜国王,大明赐你印玺,认你为藩,是让你守着三千里江山,护着你治下的百姓,不是让你当甩手掌柜……”
“太祖高皇帝洪武爷定下的规矩,藩属国自有疆守,寻常寇患、水旱之灾,皆需自处——出自《会典》?”
他越说声音越厉
“可现在呢?不过是北边来了些溃兵,你不思调本国禁军抵御,不思组织百姓坚壁清野,倒先揣着国书跑来了?合着大明养的兵是你家的护院,大明的国库是你家的钱袋子?”
李昖蒙圈了。
刚刚海笑脸相迎的海师傅啊。
他刚想开口辩解,被海瑞一眼瞪了回去:“殿下别急着说难,殿下坐拥一国之兵、一国之民,却先想着把担子卸给宗主国,这是我大明藩王该有的担当?”
“我要是你,与其在京城求爷爷告奶奶,不如连夜赶回汉城,披上铠甲站在城楼上——就该让你的百姓看看,他们的王敢自己扛事,能够守土安民,而不是像个没断奶的娃娃,哭着喊着要大人抱……”
李昖听着,满脸羞愧,震惊。
这……
这么讲究礼仪制度的
而一直守在一旁的孙承宗眉头也是微微皱起,断奶的娃娃,哭着喊着要大人抱,自己这老岳丈啊,还真是一点面子不给留……
满室里只剩下李玉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不知何时刮起来的、带着凉意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