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传递着,却不想给边上一个眼尖的夫子瞧见,他也不公开发问,而是趁人不备,悄悄把宋妙叫到一边,问道:“小娘子,你这里馒头还有剩么,还能捎带的么?”
宋妙便道:“原是做来我们自己吃的,虽做多了些,但是包的带褶馒头,这个容易漏汤,虽能捎带,带回去样子就没那么漂亮了,况且这馒头隔了夜,明日总不那么好吃,还有可能放坏——先生您今晚也再吃不下了吧?”
那夫子打个饱嗝,道:“这样好的东西,再如何,能比膳房里头难吃?况且我家那小孙女素来爱吃素包子,若拿了这个回去给她,不晓得多高兴。”
说着从腰间钱袋里抓一把钱出来,道:“若有剩,给老夫也挪上几个。”
等他提着个小包袱回到座位,早有相熟的也偷偷去问,这个说“老妻爱吃羊肉馒头”,那个说“爹娘喜欢酸菜馒头”。
于是一个传一个,等到众人回去时候,不少人手上都悄悄拎了个布包,只有些撑得傻的,脑子转不动的,一时没有发现。
当天晚上,许多夫子家里就吃上了宋家食肆的无褶馒头。
次日晌午,好容易忙完,一干夫子们聚在膳房。
前一晚上吃得那样好,今天早上也是十分满足,此刻对着面前的厚皮小馅冷馒头同两三勺大锅菜,却是只能大眼瞪小眼。
好一会,不知谁人再忍不住,嚷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就算晌午时间短,不方便出去,却也不能叫我们吃这种吧?”
“怎的,你都吃这么久了,才出去吃得几顿饭,就受不了了?”有那还没来得及参与宋家聚饭的夫子道。
但他很快也叹了口气,道:“原先就难吃,近来更难吃了,连馅都不舍得多放。”
“说是城中浸水太深,样样价钱飞涨,膳房买不起太多食材……”
“放屁!从前没浸水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手艺不好!”
有吃过昨日宋家馒头的人,此时一连咬了三口,才终于吃到了一点馅,也不禁问道:“能不能叫膳房跟那宋小娘子买了昨晚那些个馒头配方,以后喊他们照着做?”
“想得倒是美!我问你,用一样的笔、墨做文章,写文章的人一样是五根手指头,为什么写出来的东西就有高下优劣之分?”
“跟方子没有关系,只跟人有关系!”
“那怎的办?”
一行人咽了许久馒头,终于,有人道:“老彭,你跟岑监丞是同年,最为熟稔——你同他说说,咱们膳房能不能每日去那宋家食肆进点馒头回来卖啊?”
“这法子好啊!咱们这些人就算个个都凑着买,到底量少,也不一定天天吃馒头,等这积水退了,那宋小娘子又要出摊,又要接席面,未必方便做——就是她好说话,我也不好意思,不过要是大些份量就好谈了!”
那老彭有些犹豫,道:“我说话也没甚分量,恐怕多几个人一道去说更好……”
“我同你去啊!”
“我也去!”
很快就有一窝蜂人要去凑热闹。
另有人又道:“咱们可以同陈先生说一声,要是岑监丞做不了主,要去问邓祭酒,还得他出面!”
“不如今日去问问那宋小娘子,看她以后一日凑够多少个馒头就肯做。”
“最好把那糯米饭、烧麦也一道谈一谈,看能不能做的。”
这一头,一干夫子为了早日把宋家馒头引入太学,一边啃着难吃的膳房馒头,一边围在一起,个个出谋划策起来。
另一头,那韩砺一路疾驰,终于赶在下午时分回了京。
他没有回太学,也没有去京都府衙,而是径直递了帖子去参知政事李斋府上。
此时六道河要再调人手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连汤率都能拿来送人情,传播之广,可想而知。
李斋作为参知政事,本身就位高权重,今次又负责主持重修六道河,更是炙手可热,府邸外头挤满了马车、马匹跟人。
众人有等在门房的,有等在门外的,甚至有人等在马车里,并不是真正为了求见——分明知道那里参政不会召见,只是为了表示一个求见的态度而已。
四处都是等候的人,李家的门房虽然面上做出一副耐心模样,其实已十分不耐烦了,只没有表现出来。
故而等他见到来了个白身年轻人,第一反应是想要收了拜帖,直接打发走。
但到底见得对方形容不凡,举止非常,那门房心中警醒了一下,忙看了一眼拜帖上的落款。
见得“韩砺”二字,他心中一紧,一则想到府中传出来的消息,二则想到当日曹相公下场,不敢托大,忙把韩砺请进里头先坐着等,自己则是匆匆进去回禀。
没多久,他就跑了出来,客客气气在前头带路。
“韩公子,我家官人有请!”
看着新来的年轻人几乎连等也不用等,直接就进了门,外头等候了半日,或是日日都来,足足来了七八日,乃至十好几天的人们再坐不住,不免鼓噪起来。
“那是谁?参政家的子侄吗?做什么他就能直接进去?”
“说是姓韩,没听说李参政有哪个姓韩的子侄,应当不是家里晚辈。”
“那他凭什么?”
有人忍不住去找了门房问话,不多时,却是灰溜溜的回来了。
“是韩砺……”
“啊,是韩斗鸡!”
一群人如鸟兽般四散而去。
回一下食友们的提问:田螺酿是先刷壳再切尾巴,切掉两三圈,刷壳的时候已经切掉了,不切是没办法撬螺肉跟内脏出来的,会卡死在里面,或许我分了两章写大家没有留意。后来小妙拿剪刀给夫子们剪螺壳,是从原本已经剪掉的开口往里剪,算是把田螺最大的那一圈肚子壳剪开了,不知道这样表达能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