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菊兰突然想起一件事,看她男人还没睡,就走过去说:“东窑的炕,我看不行了,漏烟漏的厉害。”
媳妇的话,让牛有铁心里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炕咋了?”
赵菊兰说:“我给奶烧完炕,都大半天了,窑顶还有很多烟,呛得人根本没办法待,下午我去检查了下,才看到炕墙上有很多老鼠洞,窟窿眼睛的。”
微微一顿,接又道:
“炕洞里面也有老鼠洞,一开始,我还以为烟筒被烟灰堵了,就吊着砖通了一下,结果还是老样子,浓烟倒灌,全冒到窑顶了,我知道,也不是风的原因。”
牛有铁叹了一声,说道:“这些老鼠太猖狂了。”
媳妇也叹了口气,“昨天你去买枪的时候,就应该捎带着买一包老鼠药,结果我忘了给你说,你也不知道,唉……”
“现在不是老鼠的问题,”牛有铁开始严肃起来,“我看达那孔窑,撑不到多久了。”
“你的意思是——”
赵菊兰好奇起来,牛有铁本能下了炕,然后站在厨窑门口,向着东窑方向凝望。
这一刻,赵菊兰似乎从她男人眼神中,看出了挖窑的决心,她没敢再说什么。
重新挖一孔窑,这种事,她想都不敢想。
要知道,这年代人挖一孔窑,其难度,不亚于几十年后,一个五保户盖三间红砖厦房,是要出血的。
有人家辛辛苦苦挖好了窑,找不到东西箍,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窑坍塌,窑一塌,直接是,就地活埋。
有人可能觉得,为什么不盖茅草屋,要知道,在这干旱风高的高原地带,随便一阵风,就可能连根基都拔出来了。
再说什么房子,能跟这冬暖夏凉的窑洞比?
但眼下,东窑如果塌了,一时半会,老爷子和老太都没地儿待。
老大家虽然有三孔窑,但老大家人口多,再说牛新荣马上就要结婚,一结婚,住处就紧俏。
老二家虽有三孔,但人口也多,再说,老二媳妇是什么人,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老三家就更不用说,日子也落怜,家里只有两孔窑,另一孔早已成了危窑,现在老三一家五口,老老小小都挤在一个不到一米八的土炕上。
牛有铁略一思量,说道:“等麦秸垛的事处理妥了,咱就动工挖窑,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快的话,年前就能挖好住进去。”
赵菊兰愣了一下,“真要挖窑啊!”
对她来说,挖一孔窑就像填无底洞,哪哪都要钱,到时候都不知道要往里面砸多少钱。
家里日子,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这就等不及,又要折腾了。
可是不挖也不行,大庆和二庆俩小子,一天天在长大,现在不挖,以后迟早得挖,结婚时,他俩小子每人还不得准备两孔窑?
这年代,女方看过活时,首先就要看婆家有几孔窑,其次看屯里有没有余粮。
牛有铁也知道挖窑不容易,需要耗费不少钱和精力,但窑必须挖。
“哪怕出钱请人也要挖。”牛有铁说。
他语气坚定,赵菊兰接着说:“达和奶住哪去?”
“这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两世活人,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住他。
随后,二庆因为痒的睡不着,哼哼唧唧找事,赵菊兰便没再提挖窑的事。
走过去囔囔道:“你瞎怂,身上的虮子,估计又起来了!来,把线衣脱下来,我给你看!”
二庆呼啦一下将毛蓝线衣脱下来,甩给了他妈,然后精身子钻进了被窝。
赵菊兰拿到煤油灯下,掰开线衣缝口处一看,里面的虮子,居然全都长成虱子了,一个个肥的圆滚滚的,跑都跑不动。
“我的天神爷!”她愣了一下。
然后就立刻用指甲盖开始挤,不一会功夫,两个指甲盖上就全都是二庆的身血。
“你能把人淋死!”
“喊你脱下来洗,你不洗,看把你达头,养了多大!”
“过年喊你达给你杀下吃肉!”
就这样,嘴里不停地念叨,手里一边哔哔啵啵地挤着。
看二庆叽叽嘎嘎,在笑,就故意把手伸进被窝去,吓唬道:“来,吃,把你达头吃了!”
二庆啊啊叫着,一边拉扯被子往头上蒙。
看着媳妇挤的那个脆响,不知不觉,牛有铁都感到身上痒痒的,熊了过去。
“咋啦?你身上也有!”赵菊兰嫌弃地瞪他一眼。
“我身上有,也是你二娃传的。”牛有铁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