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耀军把事情交代完后,就从他的绿色帆布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红头文件纸,上面写着“爲人民服務”等字样,看起来很正规的样子。
拿给赵菊兰说:“我知道你识字多,你先看看上面的内容。”
“嗯。”赵菊兰接到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
牛有铁好奇,凑到媳妇跟前看。
牛耀军站一旁,掏出烟点燃抽了两口,接着又说:“内容其实和我刚刚说的基本上一样,你两口子大概了解一下就可以,不用看的多仔细。”
“好好,我们相信你。”赵菊兰赶紧说。
没想到大书记早已经把事情办妥了,刚刚他还跟他们说了一大堆,搞得就好像这件事很难办一样。
显然,这是一份和解文件,上面的字都是用蓝墨钢笔写出来的,很详细,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有赔偿的规则,及其款额,日期等,最后就等着双方签字确认了。
“没问题的,耀军哥。”赵菊兰爽朗地说道,把文件递给了牛耀军。
牛有铁也没意见,他有些着急,就顺嘴说道:“我们现在就签字吗?”
“不,先不急着签。”牛耀军忙道:“待会还要去跟他们谈的,事情总得有个过程不是?”
“倒是倒是。”牛有铁随声附和道。
对方深吸口烟,从鼻孔里喷薄出来,然后看了看赵菊兰,又看向牛有铁说道:
“当然了,你俩口子也不要就这么爽快的答应,多少给他们施加点压力,让他们感觉,你家的态度也很强硬,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知道了,耀军哥!”牛有铁微微一笑道。
“那这事我就全靠你了,耀军哥。”赵菊兰恳切地道,仍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个外人,行吧,走,去碾场上谈吧。”
随后,他们就跟着牛耀军去了大碾场。
此时,碾场上来的人比第一天还多,每家都来了四五个人,连北剑路的大队长也来了,但很显然,队长都是向着牛耀军的。
这回他们没有一个想要闹事的,都是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
牛耀军先把牛有铁家的赔偿意愿说给了他们,他们不同意,然后牛耀军又让他们说他们的意思,对方让队长代替说了,牛有铁这边战术性不同意。
然后牛耀军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对方还是不同意。
这很正常,一开始都不会同意,然后就是正常的僵持,彼此互相讨论,揣测。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其中一家才同意了赔偿方案。
紧跟着,第二家也同意了。
显然,这两家的麦秸垛都不大,一百块钱,他们也都能接受,毕竟有的人赔就很不错了。
毕竟这年代人,家家户户都穷,遇到更穷的,他们还不得认命了。
剩下的三家又僵持了一阵子,最终有一家同意了。
也是看到牛有铁家落怜,只有两孔窑,其中一孔都快塌了,担心对方没钱赔,索性也就认命了。
紧跟着,又有一家也认命了。
主要是,他们都不想等了,都知道打官司需要时间,还要去县城,这年代去县城,一个来回就得五六块,钱花了不说,还折腾人,还未必能打得赢官司,弄不好人财两空,得不偿失。
毕竟大家都是农村人,有的甚至连斗大的“一”字都不识,打官司,拿什么资本打。
现在就剩下牛三宝他丈人家了。
他们坚持不同意和解,主要是因为玉米秸秆的堆场大,如果换算成麦秸垛的话,至少能得到双倍的赔偿。
于是又僵持了大半天。
和解了前四个之后,赵菊兰也有底气的多了,因此面对这家人的挽缠,她是一点也不让步,态度相当那个强硬。
倘若换做是另外几家人,她或许会进让一些,多加几十块能了结的话,她也情愿,至少心里是痛快的。
“那天你骂我偷你家玉米秸秆时,嘴巴快活的很么!”赵菊兰也不藏掖,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就骂你,你偷了我家玉米秸秆,我还不能骂你了!”
对方叫郭麦玲,年约四十来岁,头顶一个毛蓝色棉绒头巾,洗的有些发白,骂人时一脸凶相,令人不寒而栗。
“那你就等着么!”赵菊兰大声嚷道,有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怕她。
“我等你妈……”
郭麦玲气急,想不出什么话,就直接骂了一句秽语。
然后牛耀军等人立刻上前嚷道:“干啥干啥!你到底是来处理事情的,还是来骂人的?骂人的话,你就骂吧,我走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去解决吧。”
“别,别别,我婆娘是个呥人,甭理她!”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拉住牛耀军胳膊,好声好气地说道。
同时一个反手捶了郭麦玲一拳,“你死远些!”
然后郭麦玲就黑着脸,走开一边去,但眼神恶狠狠地瞪着赵菊兰。
这男子名叫胡刚,是郭麦玲的男人。
第一天来碾场上的时候,他就骂的最凶,但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便收敛起戾气,好话好说道:“好牛书记哩,再加一点吧,我家那堆玉米秸秆确实不少,我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